第一章(第6页)
叶霜的声音传来,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师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师兄和夏夏的……我发誓,我会把夏夏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疼……
镜头微微调整,透过门缝,能看到病床上母亲极其消瘦苍白的侧脸。她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嘴唇翕动,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谢……谢你……霜霜……麻烦你……了……
视频到此结束。
我的血液(如果还有的话)几乎冻结。叶霜居然在母亲临终前去拍了这样的视频!这哪里是告别,这分明是表演!是刻意录下来以备后用的真情告白!
紧接着,许牧又找到了一个加密的音频文件。破解后,点击播放。
先是电流沙沙声,然后是叶霜和叶夭的对话。听起来像是在车里。
叶夭的声音年轻些,带着抱怨和不甘:妈,我们干嘛非要搬来姜家看人脸色那个姜见夏,眼睛长在头顶上,好像我抢了她什么似的!
叶霜的声音冷静得多,甚至带着一丝冷嘲:抢夭夭,你记住,姜家的一切,出版社的人脉资源,这套市中心的大房子,还有你姜叔叔以后所有的财产,本来就都应该是你的!你才是名正言顺的姜家女儿!
可我……
没有可是!叶霜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那个女人(指我母亲)不过是运气好,比你妈我早遇到了你姜叔叔几年!现在她快死了,机会来了,我们必须抓住!
音频静默了几秒,然后是叶夭略带犹豫和怯懦的声音:妈妈……那……姐姐呢爸爸好像还是很疼她……她会不会……恨我们报复我们
叶霜冷笑了一声,那笑声里的寒意透过音频文件都能让人毛骨悚然:
恨她不会有机会恨你的。
等她没了妈,又不得爸爸喜欢,一个黄毛丫头,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放心,妈妈有的是办法让她……乖乖让路。
音频结束。
我漂浮在原地,灵魂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只剩下彻骨的冰寒和滔天的愤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母亲的病逝,我的抑郁,我在这个家里的格格不入和叛逆,背后全都有这对母女冰冷算计的影子!
被放弃治疗……母亲是不是也是被她们用某种方式,放弃了!
我不是自杀。我的存在,从始至终,都是她们母女通往幸福生活的绊脚石,是必须被清除的障碍!
(十)
复仇。
这个念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了我透明的身躯。
我不需要证据链,不需要法律审判。我已经死了。鬼魂有鬼魂的规则。
许牧看着我,眼神复杂:你需要尽快。游魂的能量不稳定,通常最多只能在人间滞留七天。七天后,要么离开,要么……彻底消散。
七天。
足够了。
帮我。我的意念传递给他。
许牧沉默地点了点头。
第一天。
夜深人静。姜家储物间。
那个被遗弃在角落、盖着破纸箱的黑色骨灰盒,无声无息地穿透了门板,漂浮起来。它穿过寂静的客厅,走廊,最后,精准地、轻轻地落在了叶夭卧室的床头柜上。
正对着她熟睡的脸。
第二天清晨,一声比之前听到骨灰盒时更加凄厉恐怖的尖叫,几乎掀翻了姜家的屋顶。
叶夭连滚带爬地从床上摔下来,脸色惨白如纸,指着床头柜,语无伦次:它!它!它怎么会在这里!谁拿过来的!爸!妈!有鬼!有鬼啊!
她惊慌失措地向后倒退,脚下一滑,手挥舞着试图抓住什么,却正好打翻了床头柜上放着的一杯水。水泼洒出来,浸湿了骨灰盒。而她慌乱中,手指被玻璃杯的碎片划破,渗出的血珠,正好滴落在骨灰盒上姜见夏那三个冰冷的镶银字上。
鲜红的血珠,沿着笔划缓缓滑落,像一道诡异的朱砂符咒。
第二天。
沈砚所在的医院,收到了一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同城快递。里面是一张小小的存储卡。
下班后,沈砚在办公室,疑惑地将存储卡插入读卡器。
电脑屏幕上,播放起一段未经剪辑的纪录片素材。那是我生前最后拍摄的项目,关于城市边缘人群。镜头晃动,但画面清晰。
在一个看似随意的街头采访镜头背景里,无意中拍到了一家花店的后巷。时间是几个月前。
叶夭和一个穿着白大褂、像是护工模样的男人站在一起。叶夭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给那个男人。男人犹豫了一下,接过信封,揣进怀里,然后点了点头。
紧接着,画面切换(是我后期整理素材时无意拼接到的),是母亲病房外的走廊。那个收了信封的男护工,左右张望了一下,快速闪进了母亲的病房。几秒钟后,他又闪了出来,脚步匆忙地离开。
而病房的门,在他离开后,缓缓打开了一条缝。心电监护仪的声音似乎变得尖锐而不规律,然后……
画面黑了。
下一段素材,是母亲去世当天,我在病房外痛哭失声时,镜头无意中对准了走廊尽头。叶夭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悲伤,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快意。
沈砚放在鼠标上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冷汗。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手机,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拨通了叶夭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就嘶哑着低吼出声,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愤怒:叶夭!视频里的人是不是你!你对我师姐(他习惯称呼我母亲为师姐)做了什么!你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