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页)
>我被刽子手一刀断喉,扔进乱葬岗。
>濒死时,一个卖伞的盲女发现了我,用竹杖摸索着将我拖回她的破旧小院。
>她指尖冰凉,为我缝合伤口时轻声说:别死,我缺个试新伞的。
>三月后,我撑着她的油纸伞站在仇人面前。
>伞骨骤转,三十六根淬毒银针齐发,他惊恐地瞪大双眼:你这伞...从何而来
>我笑:我娘子说,雨天路滑,特送君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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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口的那道凉气蹿进来的时候,我最后看见的,是法场边上歪脖子老槐树杈子,还有监斩官那张油光水滑的胖脸。
刀真快。
没觉出疼,就是一股子彻骨的冷,然后天地打旋,咕噜噜,我这颗脑袋就离开了自个儿的身子。
刽子手老张的脚丫子,还是那么一股子咸臭味儿,他踢皮球似的把我脑袋踢到一边,嘟囔了句:晦气。
身子他们也没打算留整尸,胡乱裹了张草席,车轱辘咣当咣当响,拉着我就往城外乱葬岗去。
意识像水底的浮沫,一会儿聚拢,一会儿又散开。疼是不疼了,就是冷,无边无际地往下沉,血好像都快流干了,只剩下一点不甘心,死命吊着那口气。
凭什么呢我陈九,南城码头上扛大包起家,拼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攒下点家业,够钱给我那瞎眼的老娘买副厚棺材了,就碍了刘阎王的路随便按了个通匪的罪名,银子还没焐热乎,就落了这么个下场。
我不甘心!
草席散了,我被他们像扔破布口袋一样扔了出去,砸在腐臭的泥地里,溅起几点冰冷的泥浆子。
乱葬岗的味儿冲鼻子,血腥、腐烂,还有野狗绿油油的眼睛。
耳朵里嗡嗡的,还能听见拖我来的那两个差役走远的笑骂。
妈的,这鬼天气,阴冷阴冷的,赶紧回去喝两盅驱驱寒。
刘爷这回可是下了血本,非要这陈九死透透的……
少说两句,快走!
声音远了。
我能感觉热乎气正一点点从我脖子的破口往外漏,身子越来越僵。
真的要死了。老娘……谁给我娘送终
就在这时候,一点点细微的声响。
笃。
笃笃。
像是竹棍子点在硬土坷垃上的声音,慢悠悠,带着某种奇怪的节奏,越来越近。
还有股极淡极淡的桐油味儿,混在乱葬岗的恶臭里,几乎闻不见。
那声音在我附近停住了。
我心里那点不甘心猛地一窜——救命!不管是谁,救我!
可我只能像块真正的烂肉一样瘫着,连眼皮都动不了一下。
一阵窸窸窣窣,像是有人蹲了下来。
然后,一节冰凉的手指,带着一点点试探,碰到了我脖子那个巨大的豁口。
我浑身一颤,不是疼,是那种被冰碴子激了一下的触感。
那手指顿住了,然后极其轻缓地,沿着我脖子断裂的边缘摸了一圈。她的指尖有薄薄的茧子,刮在皮肉上,带来一种诡异的麻痒。
我几乎能听见她的沉默。
过了好久,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轻得像这乱葬岗上的夜风。
脖子断了这么大口子,还没死透……命真硬。
是个女人的声音,低低的,有点哑,没什么情绪起伏,不像惊讶,倒像是评点一件东西的好坏。
她似乎想了想。
然后,那根竹杖从我身下穿过,卡在我的腋下。一股拖拽的力道传来。
她要把我拖走。
我像个沉重的米袋子,在坑洼不平的地上被拖着走。碎石、断枝硌着我的背,伤口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带来一阵阵近乎眩晕的刺激。可这股折磨,反倒让我更加清晰地意识到——我还没死!我正在被移动!
一路颠簸,不知过了多久,竹杖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