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6页)
还有,那杯她亲手调换的、原本是为殷钊准备的毒酒。
系统只知掠夺,怎会懂得……守护的决绝
沉重的殿门就在此刻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力道之大,连门栓都断裂飞溅!
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甲胄碰撞的冷厉声响汹涌而入。
为首那人,一身刺目的红袍喜服,身量极高,几乎是瞬间便跨到了她的身前。
来的……真快啊。
李晏涣散的瞳孔费力地聚焦,看清了来人。
殷钊。
他似乎是刚从喧闹的前殿疾奔而来,呼吸急促,素来一丝不苟的发冠有些微散乱,几缕墨发垂落额角。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结着寒冰的眸子,此刻却像是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裂开无数惊怒的、难以置信的赤红血丝!
他死死地盯着她,盯着她唇角不断溢出的暗红血液,盯着她迅速流失生机的、灰败下去的脸庞。他的目光甚至下意识地扫过摔落在地的另一只空了的金杯,瞳孔骤然收缩!
他似乎是想要冲过来,脚步却像被钉死在地上,只是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握得死紧,手背上青筋暴起,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轻响。
你……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像是被粗砂磨砺过,完全失了平日的冷定,……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今日为什么用这种方式在他……的时候
李晏看着他罕见的、近乎崩溃的失态,竟然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更多的血沫从她唇角涌出,让她此刻的笑容显得无比凄艳又残忍。
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抬起不断颤抖的手,指尖轻轻拂过嫁衣内衬那处微微凸起的、坚硬的轮廓,眼底掠过一丝无人能懂的、快意的讥嘲。
声音气若游丝,却字字清晰,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耳膜:
殿下以为……我为何……偏要挑你大婚之日……赴死
话音未落,那抬起的手骤然脱力,重重垂落下去,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微却令人心悸的闷响。
她头一歪,最后一点声息,断了。
眼角,竟无泪。只有一片干涸的、冰冷的决绝。
殷钊如遭雷击,猛地僵在原地!血色瞬间从他脸上褪得干干净净,比地上的李晏更像一个死人。
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所有惊怒、质问、不敢置信,都在那一刻被这句话碾得粉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空洞和……一种骤然坍塌的绝望。
她不是失手,不是意外。
她是故意的。用最惨烈的方式,在他的婚典上,用他准备的合卺酒……报复他。
为什么
就因为他昔日的冷待因为莲池畔的拆穿因为书房里的羞辱
还是因为……这桩她根本就不愿意的、代表着屈辱的婚姻
剧烈的、从未有过的绞痛,猛地攥紧了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甚至需要极力克制,才能不让自己当场失态地弯下腰去。
【警告:目标情感波动超出阈值!检测到极度痛苦、悔恨、绝望……】早已与宿主一同沉寂的系统,似乎残留着最后一丝感应,发出断续的、混乱的杂音,最终彻底湮灭。
殿内死寂。只有红烛燃烧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和男人沉重得如同困兽般的呼吸声。
殷钊死死地盯着那张再无生息的、苍白却依旧美得惊心的脸,目光最终落在她方才手指拂过的那片嫁衣内衬上。
他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一步步,僵硬地走上前,缓缓蹲下身。指尖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剧烈颤抖,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犹带余温的衣料内衬。
触手,是一片微硬的、冰凉的物体。
他慢慢地、慢慢地,将那东西抽了出来。
映入眼帘的,根本不是他或许以为的情笺或信物。
那是半块巴掌大的、色泽沉郁的玄玉,断裂处嶙峋斑驳,表面却以最古老的篆体,深刻着两个殷钊无比熟悉、属于大靖王朝社稷重器的符文——
【永镇】。
这是……大靖传说中,承载国运的传国玉玺的一部分!
她竟然……竟然将它贴身藏在了嫁衣里!带进了他的东宫!带到了他们的……婚房!
在她饮下毒酒,生命流逝的最后时刻,她触碰的,不是他,不是任何儿女情长,而是这个——她早已沦亡的故国的象征!
一瞬间,所有的为什么都有了答案。
却又陷入了更深的、更冰冷的迷雾和……毁灭性的冲击之中!
她不是因为他想象中的那些原因报复他。
她是为了她的国。
她从未真心想要嫁他。那些所谓的关注、偶遇、甚至舍身相救……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一场指向最终毁灭的……献祭!
而他,竟然毫无所觉!甚至……甚至……
殷钊猛地攥紧了那半块冰冷刺骨的玉玺碎片,锋利的边缘瞬间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汩汩涌出,沿着他的指缝滴落在同样鲜红的地毯上,融为一体。
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只有一种彻骨的、灭顶的寒冷,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冻结了血液,碾碎了神魂。
他踉跄着站起身,一步步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喜桌。合卺酒壶和酒杯哐啷落地,摔得粉碎,残酒溅湿了他大红的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