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页）

得知老婆怀孕那晚，丈母娘顶着暴雨砸响我家门。

怀崽的婆娘晦气冲天，必须扔乡下跟母牛一起接生！

她掏麻袋要套走我妻子时，我突然想起婚前体检报告——妻子先天子宫畸形根本不可能怀孕。

颤抖着翻开产检单，丈夫签字栏赫然写着小舅子的名字。

暴雨中传来丈母娘的狞笑：这房将来是我孙子的，脏女人当然得配畜生接生婆！

暴雨砸在防盗门上，像疯了的鼓点，中间夹杂着门轴不堪重负的呻吟，还有那种指甲刮过金属的尖啸，能直接把人的脑髓搅浑。

林薇缩在沙发里，脸白得吓人，手指死死攥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指节绷得没了血色。她身上裹着条薄毯，却在一声高过一声的砸门声里抖得停不下来。

别怕，薇薇，别怕。我搂着她的肩，自己的声音却有点发飘。门外是她的亲生母亲，我的丈母娘，吴桂芬。

丧门星！开门！揣了个野种就敢躲着老娘了晦气冲天的东西！你要害死全家啊！污言秽语穿透雨幕，钉子一样凿进来。

我猛地拉开门。

风雨裹着一个湿透的身影撞进来，带着一股泥腥和冰冷的戾气。吴桂芬六十出头，头发花白，被雨水淋得贴在头皮上，更显得那张刻薄的脸狰狞吓人。她眼里烧着两簇恶毒的鬼火，根本不看我，死盯着沙发上的林薇。

妈……林薇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哭腔。

闭嘴！谁是你妈！你个不下蛋的母鸡如今坏了不知谁的种，还有脸叫我妈吴桂芬劈手就从腋下抽出一个皱巴巴、脏兮兮的麻袋，抖开了就往林薇头上套，跟我走！省得脏了我女婿的好房子！乡下老宅的牛棚才配你！让接生婆给母牛接生的时候顺带捎上你！

林薇吓得尖叫，拼命往后缩。

我脑子嗡的一声，血直往头顶冲。婚前体检报告……林薇先天子宫畸形的诊断书……像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混乱的脑海。她根本不可能怀孕！

那这肚子……

我的视线猛地钉在茶几上那张被遗忘的产检单上。刚才慌乱间，它从林薇的包里滑了出来。

吴桂芬已经揪住了林薇的头发，麻袋口眼看就要罩下去。

我一步抢过去，不是推开她，而是猛地抓起了那张轻飘飘的纸。

手指抖得几乎捏不住。

视线混乱地扫过那些冰冷的医学术语，最终砸在下方家属签字栏那一笔一划、努力想显得端正却依旧掩不住蠢笨的字迹上——

林强。

我那游手好闲、初中都没读完的小舅子。

林薇的弟弟。

时间是……三个月前。

轰隆！

窗外炸雷滚过，惨白的电光瞬间照亮客厅，也照亮吴桂芬那张扭曲到极致的老脸。她看见了我手里的东西，动作顿住了，随即，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从她喉咙里挤出来，混合着哗哗的雨声，像夜枭的啼叫。

看见了呵……看见了也好！她松开林薇，叉着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这房子，这学区房！将来注定是我孙子的！我老林家金孙的！至于这个脏心烂肺、不能生蛋还偷人的贱货——

她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林薇鼻尖。

当然只配跟畜生一起接生！母牛都比她干净！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钉进我的颅骨。

林薇的哭声停了，她像是被抽走了魂，眼睛空洞洞地望着前方，望着这个她称之为母亲的女人。

时间好像停滞了。雨声、雷声、吴桂芬粗重的喘息声，都退得很远。

我看着手里这张薄薄的纸，那签名刺得眼睛生疼。婚前体检报告和眼前产检单在脑子里疯狂碰撞。子宫畸形…林强的签名…丈母娘的癫狂咒骂…我老林家的金孙……

碎片咔嚓一声，严丝合缝。

原来不是病。

是局。

一个用亲情编织，拿女儿的身体和尊严当筹码，处心积虑要榨干最后一丝价值的，彻头彻尾的毒局。

冰冷的、铁锈般的腥气从喉管深处漫上来。

我慢慢抬起头，看向还在喋喋不休、满脸都是恶毒得意的吴桂芬。

非常奇怪，我心里那片惊怒的狂涛骇浪，突然就平了。

死寂一片。

我走到窗边，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泪河，楼下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勉强撑着一片光晕。远处，那所全市闻名的重点小学轮廓沉默地矗立在雨夜里。这套掏空我父母一辈子积蓄、加上我所有年终奖才付了首付的学区房，曾经是我能给林薇最好未来的承诺。

现在想起来，胃里一阵翻搅。

我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我毫无表情的脸上。

翻找通讯录。忽略掉那些吴总李经理之类的名字，最终停在一个名字上——本市一家颇具声望的慈善基金会负责人，姓王，上次商会活动交换的联系方式，当时笑着说过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