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1页）

阿渔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

海水始终是浑浊的，像是永远洗不干净的抹布。她的鳞片被粗糙的塑料碎片划了好几道口子，渗出来的血珠刚融进水里，就被更浓重的污染物染成了灰黑色。

累。

是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幼年期的身体本就虚弱，原主又饿了太久，此刻每一次摆尾，都像是在拉动千斤重的锁链。她的眼前开始发黑，偶尔会出现幻觉——仿佛看到母亲银蓝色的鱼尾在前面召唤她，可一伸手，却只抓到一把带着铁锈味的海水。

“不能停……”她用尽力气吐出几个泡泡，泡泡在上升的过程中就变得污浊不堪，“停下来，就真的没希望了。”

原主的记忆里，“远方”是个模糊的概念，只知道要朝着洋流更湍急的方向走，那里或许还能避开一点污染。阿渔只能凭着这点微弱的指引，像一枚随波逐流的贝壳，被洋流推着，也被自己的执念拖着，一点点往前挪。

她需要干净的水，需要能吃的东西。

胃部的绞痛越来越清晰，像是有只小手在里面拧麻花。刚才吃的那两只小贝壳早就消化完了，现在喉咙里又干又涩，连咽口水都觉得疼。

阿渔放慢速度，睁大眼睛在周围搜寻。

浑浊的海水中，能看到的活物少得可怜。偶尔有一两条小鱼游过，也是蔫头耷脑的，鱼鳞黯淡，一看就带着毒素，她不敢碰。那些曾经密密麻麻附着在礁石上的小海螺、小海葵，如今只剩下干瘪的空壳，被海水泡得发胀。

“再找找……再找一会儿……”她给自己打气，尾鳍轻轻扫过一块布满孔洞的礁石。

突然，指尖传来一阵微弱的蠕动感。

阿渔心里一动，赶紧凑近了些。借着从水面漏下来的一点点光，她看到礁石的缝隙里，藏着几只指甲盖大小的清洁虾，正缩成一团，似乎在发抖。

是活的！

阿渔的眼睛亮了亮。清洁虾以藻类和微生物为食，对水质敏感，能在这里看到它们，说明这块礁石周围的污染，或许比别处轻一点点。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其中一只小虾。小虾吓得蹦了一下，却没敢跑太远——周围实在没什么更安全的地方了。

阿渔没有立刻抓它们。

她看着这些比自己指甲还小的生物，突然想起了原主记忆里的画面：以前族里的长辈会说，“大海里的每一个小生命，都是一家人”。那时候，清洁虾会帮她们清理鳞片上的寄生虫，她们则会用尾巴搅动海水，给小虾们带来新鲜的浮游生物。

现在……

阿渔叹了口气，收回了手。

她饿，但还没到要跟几只小虾抢生路的地步。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眼角的余光瞥见礁石背面，似乎有一抹微弱的绿色。她游过去一看，竟是几株小小的海藻，叶片细弱，却顽强地泛着点生机，根部还沾着几颗透明的、米粒大的浮游生物卵。

“有了！”阿渔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是她离开家园后，第一次看到活着的植物。她赶紧凑过去，小心翼翼地用吻部含住那几颗浮游生物卵，又轻轻咬下一小片海藻叶。

卵是淡腥的，海藻带着点苦涩，比刚才的贝壳难吃多了。但阿渔吃得很认真，一点一点咀嚼，生怕浪费了这来之不易的能量。

吃完东西，她感觉稍微恢复了点力气。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停在礁石旁，试着调动体内那点微弱的“净化之力”。

指尖贴在礁石上，她闭上眼睛，像原主记忆里那样，在心里默念着模糊的歌谣。那是美人鱼一族与生俱来的能力，能与海洋沟通，唤醒水的活力。

片刻后，她睁开眼，失望地发现，周围的海水没有任何变化。

也是，她太弱了，这点力量，连清理自己尾鳍上的污渍都做不到，更别说净化一片海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