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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天下之睚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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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京城的病房(第5页)

他嘴角扯出个有些僵硬的弧度,眼角的笑纹里藏着点不自在:“嗨,挺好!我们在城南租了两间地下室,虽说潮了点,墙根总泛着霉斑,雨天能听见隔壁管道滴答响,但胜在安稳。”他搓了搓手,像是要掸掉什么,“再没那帮人追着砍了,晚上能踏踏实实睡够八个钟头,这就比啥都强。”

他顿了顿,把裤腿往上卷了卷,露出脚踝上淡褐色的疤痕:“你看我这腿,赵大爷那膏药是真神,贴了半个月,现在走路带风,拐杖早扔废品站了。”说到这儿,他眼睛亮了亮,语气也活泛起来,“我正琢磨呢,等咱站稳脚跟,就在胡同口盘个小铺子,就卖赵大爷这方子的膏药。你想啊,京城这么多人,谁还没个腰酸腿疼的?肯定能火!”

话虽说得热热闹闹,可他眼神总往墙角瞟,像在躲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绕开了最关键的问题。

温羽凡没接话,只是把目光转向霞姐。

她指尖在床单上反复摩挲,把那片布料捏得发皱。

阳光从窗帘缝钻进来,刚好落在她鬓角,温羽凡的心猛地一沉,追问道:“霞姐,到底咋了?”

霞姐长长地吁了口气,那口气里像是裹着千斤重的无奈。

她抬眼时,眼底蒙着层雾:“我忘跟你说了,我这堂兄,是大伯家的独子。按规矩,本该是他接周家的族长位。可他年轻时候一门心思要读书,跟大伯吵翻了天,说死也不碰家族那些事,早早就搬出来,跟家里断了来往。”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像被风揉碎的棉线:“这次周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揣着最后一点念想去找他。想着哪怕看在血缘份上,能帮衬一下,或者给个落脚地……可那天,我在他家门口站了俩钟头,他就隔着门说了句‘我早就不是周家人’,就让保安把我们轰出来了。”

金满仓脸上的笑彻底僵住了,脸颊的肉都往下坠了坠。

他瞅着霞姐耷拉的肩膀,手伸了好几次,想拍她后背,又怕劲儿大了惹她更难受,最后只能伸出小拇指,轻轻往她胳膊上戳了戳——那力道轻得像羽毛落下来,带着点笨拙的小心:“霞姐,别往心里去。咱不指望他,照样能活。再说了,”他抬眼看向温羽凡,眼神里又燃光,“现在大哥来了,有他在,咱的日子肯定能往好处走,对吧?”

温羽凡没应声,视线还黏在霞姐的鬓角。

方才没太留意,此刻才看清,那几缕新添的白发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像落了层薄雪。

记忆里的霞姐,永远是腰杆挺得笔直的模样,说话脆生生的,带着股不服输的泼辣劲儿,哪怕天塌下来,也能叉着腰骂两句再往前冲。

可现在,她坐在那儿,肩膀微微垮着,连叹气都透着股没力气的软,像被抽走了筋骨。

一股酸涩顺着喉咙往上涌,温羽凡下意识地抬起没打石膏的左手,轻轻覆在霞姐的手背上。

他的手因为刚输过液,带着点暖烘烘的温度,而霞姐的手却凉凉的,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这是第二次主动碰她。

上回是在雨里,他手冷得像冰。

而这次,他的掌心带着劫后余生的暖,稳稳地裹住她的微凉。

“放心。”温羽凡的声音放得很柔,像怕惊扰了什么,“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霞姐的指尖猛地一颤,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又很快放松下来,任由他握着。

她慢慢抬起眼,睫毛垂下来,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可那阴影遮不住眼底的光。

那光像初春化冻的溪水,一点点漫开来,软得能溺死人。

“凡哥……”她轻轻唤了一声,尾音带着点发颤的哽咽,像积攒了太久的委屈,终于找到了个可以安放的角落。

金满仓不知何时已悄然退到病房外。

走廊的白墙泛着冷硬的光,墙根积着层薄灰,是常年无人仔细擦拭的痕迹。

他后背贴着冰凉的墙壁,先是缓缓滑下半寸,接着便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似的,“咚”一声坐落在地。

屁股撞上水泥地的瞬间,他龇了龇牙,却没起身。

工装裤裤脚沾着点从地下室带出来的泥点,此刻正随着他微微发颤的膝盖轻轻晃动。

心里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说不清是酸还是涩:

既有看到温羽凡醒转的踏实,又有想起这些天东躲西藏的憋屈,还有方才屋里那两句“凡哥”“放心”里藏着的、让他眼眶发烫的温柔。

喉结猛地上下滚了滚,像有团没嚼烂的棉花堵在那儿。

他下意识往裤兜摸去,指尖先是触到个皱巴巴的烟盒,硬纸板边缘都磨得起了毛。

捏着烟盒往掌心一拍,“哗啦”一声倒过来,里头却空空如也,只飘出点残存的、带着霉味的烟草气。

他盯着空烟盒愣了愣,忽然抬手把它捏成个团,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最后又泄了气似的把纸团塞进裤兜,指腹蹭过烟盒上早已模糊的商标,心里头那点酸涩反倒更汹涌了些。

走廊尽头的护士站传来模糊的说话声,夹杂着推治疗车的轱辘声,却衬得他这儿愈发安静。

他抬手往眼角抹了把,手心触到片湿意,才惊觉自己竟红了眼眶。

这时,病房门又被轻轻推开道缝。

李玲珑抱着半只红富士苹果,踮着脚走了出来。

她那双蓝白条纹的病号鞋鞋底磨得很薄,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只发出比猫爪落地还轻的“沙沙”声,生怕惊动了什么。

她侧身关上门,转身时正好撞见坐在地上的金满仓。

李玲珑放轻脚步走过去,经过他身边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点细碎的光。

她的脚步顿了半秒,握着衣角的手指紧了紧,终究没说话。

只是继续踮着脚,慢慢往自己的病房走去。

走廊里,只剩下金满仓粗重的呼吸声,混着远处隐约的滴水声,在空荡里轻轻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