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无名十三剑(第4页)
泽井赤脚踩在结霜的冻土上,右脚脚背的伤口早被泥和血糊住,每一次发力都像踩着碎玻璃。
他左腿横扫的弧度越来越小,方才那记硬接的刀风震得他膝盖骨发颤,落地时踉跄了半步,手撑着地面才没跪倒。
但他抬眼时,那双总是眯着的眼睛里全是狠劲,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借着翻滚的势头又朝岑玉堂膝弯撞去。
两人像配合了千百次般,一个攻上一个取下,剑光与腿影织成松散的网。
他们甚至不敢用杀招,只求能让岑玉堂多抬一次刀,多挪一步脚。
温羽凡就跪在不远处的麦田里,指节深深抠进冻硬的泥土里。
他能看见李玲珑鬓角的血珠顺着下颌滴落,砸在翻卷的麦苗上;
能看见泽井赤脚踩过的地方,留下带血的足印,很快又被飘落的霜粒盖住。
他们的衣裳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破洞处露出的皮肉上,新伤叠着旧伤,青紫色的淤痕在月光下泛着吓人的颜色。
可他动不了。
四肢像被冻土冻住了似的,连抬一下胳膊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丹田空荡荡的,连一丝内力都提不起来,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三十秒。
他在心里默数着。
从决定断后让他们跑的那一刻起,他以为三十秒足够了。
足够他们钻进远处的林子,足够让泽井带着负伤的黑田先撤……
可现在才发现,三十秒短得像指缝里漏过的沙。
脑海里突然炸开黑田那句虚弱的“对不起”。
那时他们正踩着麦田狂奔,黑田捂着流血的断臂,用生硬的樱花语说的。
当时他没懂,现在才明白——那哪里是道歉,分明是早就知道结局的叹息。
从他转身的瞬间,所有人就都被圈进了这死亡的围猎场,谁也跑不掉。
“是啊……才三十秒而已。”
月光把岑玉堂的影子拉得老长,从他脚边一直铺到温羽凡眼前,像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那影子随着刀身晃动,边缘泛着冷冽的银芒,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将他们一口吞下。
李玲珑张了张嘴,似乎想喊“快走”,可刚扬起声,就被岑玉堂挥出的刀气撞得喉间一甜。
一口血沫喷在冰冷的半截软剑上,她踉跄着后退,撞在身后的麦垛上才停下,咳得肩膀直抖。
远处传来黑田模糊的呻吟,大概是挣扎着想爬过来,却被伤痛钉在原地。
温羽凡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喉间的腥甜,像破风箱在响。
原来最绝望的不是知道自己要死,而是眼睁睁看着同伴为你把命搭进来。
看着他们明明可以跑,却偏要折回来,陪着你在这死局里耗到最后一秒。
刀风再次响起时,他看见李玲珑和泽井交换了个眼神。
没有说话,却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一句话——再撑一下。
撑到什么时候?
撑到刀落下来的那一刻吗?
温羽凡闭上眼,任由冰冷的霜粒落在脸上。
风里飘着麦苗被碾碎的青涩气,混着越来越浓的血腥,像极了一场提前到来的葬礼。
三十秒短如弹指,一分钟又何尝不是白驹过隙?
泽井赤脚踩在结霜的冻土上,右脚脚背的伤口早被血和泥糊成黑红色,每一次发力都像踩着碎玻璃在跑。
方才硬抗的那记刀气震得他胸腔发闷,此刻正弓着背剧烈喘息,嘴里喷出的白汽混着血丝,在凛冽的风里瞬间散成细雾。
但他还是猛地矮身,用肩膀硬生生撞向岑玉堂。
那里的皮肉被反复撞击,早已青紫肿胀,可他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低吼。
李玲珑手里的半截软剑在月光下晃出细碎的寒芒。
她左臂被刀风扫过的地方,衣袖早已撕裂,露出的皮肉青肿得吓人,每挥动一次手臂,骨头缝里都像卡着冰碴在碾。
可她脚步没停,断剑像毒蛇吐信,精准地刺向岑玉堂握刀的手腕,只求能让那柄九环刀慢上半分。
就在这两人用血肉之躯筑起的短暂屏障后,温羽凡忽然浑身一震。
丹田处那股像附骨之蛆般的空虚感,竟在不知不觉中褪去了。
方才被睚眦之力榨干后留下的灼痛感,正顺着经脉一点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暖意,像初春解冻的溪水,缓缓淌过四肢百骸。
他僵硬的手指动了动,指节攥紧时,终于能感觉到冻土的冰冷触感,而不是之前那种麻木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