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宏图拳馆后记(第3页)
冲到赵宏图面前时,他一把攥住对方布满老茧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像团火:“您教得好啊!”
赵宏图还在发懵,只觉得对方的手劲又稳又沉,像铁钳似的。
“我家徐智今早醒了就跟我念叨,说要不是您平时教他‘骨头不能软’,他昨天根本没胆子站上拳台。”徐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穿透嘈杂的清亮,眼角的笑纹里全是真切的感激,“这孩子从小怯懦,昨天居然敢跟比他壮那么多的人较量,还懂得护着拳馆的招牌——这份勇气,比考一百分金贵多了!”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沸水里,家长们的嚷嚷声突然卡了壳。
穿碎花裙的女人举着手机的手慢慢放下,秃顶男人也皱着眉闭了嘴。
徐父顺势转过身,背脊挺得笔直,对着众人朗声道:“各位家长,我家徐智肋骨骨裂,医生说至少得躺半个月。但我跟他说,这伤受得值!”他抬手往场中央那道白石灰线指了指,那里还留着昨夜打斗的浅痕,“赵师傅教的不光是拳脚,是让孩子们知道啥叫骨气!”
人群里响起细碎的议论声,有人开始悄悄点头。
“你们说要赔偿?”徐父突然提高了音量,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点开转账界面举起来,屏幕的光映得他侧脸发亮,“所有医药费、误工费,我徐某人全出!要是觉得这地方破,我立马找施工队翻新——不,干脆在
cbd那边盘个三层楼的新场地,让赵师傅好好教孩子们练真本事!”
“嘶……”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cbd的租金可不是小数目,这徐父看着平平无奇,出手竟这么阔绰?
赵宏图这才回过神,嘴唇哆嗦着想说“不用”,可嗓子眼像堵着团棉花,只能愣愣地看着对方。
阳光落在徐父头顶,给那圈普通的黑发镀上了层金边,倒让这张平凡的脸生出几分不凡的气场。
就在这时,人群后传来阵细碎的骚动。
“让让……麻烦让让……”
一个瘦小的身影正使劲往里面挤,校服外套的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缠着绷带的胸口。
正是徐智,他脸色还泛着病号服的苍白,左边颧骨上的淤青像块没抹匀的颜料,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攥着拳头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小智?你怎么来了!”赵宏图猛地往前跨了半步,声音里全是急。
这个时候这孩子应该在医院里待着才对。
徐智没理他,只是仰着脖子,目光扫过一圈家长,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却字字清晰:“各位叔叔阿姨,你们别怪师傅!”他深吸一口气,胸口的绷带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昨天是山岚流的人先来砸场子的!那个刘馆主说,他们樱花国的空手道能吊打所有国术,还说要把我们拳馆的招牌拆了劈柴!”
“啥?”穿碎花裙的女人惊得张大了嘴,手里的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屏幕磕出道裂纹她都没察觉。
“他们带了十几个学员,个个凶巴巴的,说我们练的是花架子!”徐智的声音陡然拔高,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师傅是为了不让他们看扁咱们华夏功夫,才答应比赛的!师哥们受伤,是因为他们想让那些人知道,咱老祖宗传下来的功夫,不是好欺负的!”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突然挺直了脊背,明明比周围的大人矮了一个头,却像株迎着风的小松苗,带着股不肯折弯的劲。
胸口的绷带被扯得发紧,他疼得皱了皱眉,却还是梗着脖子,把话说得掷地有声:“我师兄小朱膝盖肿得像馒头,都没哼一声;阿杰后背磨出血了,还想着要赢——他们不是为了赵师傅,是为了不让别人说咱华夏人的功夫不行!”
这番话像颗裹着火星的石子,“咚”地砸进家长们攒动的人潮里,瞬间炸开层层涟漪。
穿碎花裙的女人举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屏幕上儿子缠绷带的照片还亮着,可她盯着徐智胸口那圈渗着浅红的绷带,突然觉得指尖发烫。
前排那个秃顶男人刚要张口反驳,喉咙里的话却被徐智眼里的光烫得缩了回去——那孩子颧骨上的淤青还泛着紫,说起“华夏功夫”四个字时,眼里的亮却比拳馆顶灯还灼人。
人群里的议论声像被捅开的蜂窝,嗡嗡地漫开来。
有人悄悄松开了攥紧的缴费单,指节泛白的力度里还留着刚才的怒气;
有人往后退了半步,视线扫过墙上「少林正宗」的匾额,忽然觉得那掉漆的金边没那么刺眼了。
戴眼镜的男人推了推镜框,镜片后的目光在徐智缠着绷带的胸口顿了顿,喉结滚了滚:“原来是这样,赵师傅,是我们误会你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块投入沸水里的冰,让嘈杂的空气静了半分。
“可不是嘛!”后排突然炸响个洪亮的嗓门,穿黑色夹克的魁梧男人往前挤了两步,啤酒肚撞到前面的人也顾不上道歉,“我家那混小子昨天回家就把自己锁在房里,我还以为他受了委屈,搞了半天是跟小日子较劲儿去了!这拳馆我续三年费!赵师傅,您可得把他教得比师兄们还硬气!”
“哎呀,早说啊!”穿碎花裙的阿姨突然拍了下大腿,印花裙摆跟着颤了颤,她往赵宏图面前凑了凑,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点没擦净的急,“都怪我家小宝嘴笨,回家就抱着冰袋哼哼,问啥都不说。早知道是为了护着咱老祖宗的东西,我今天就该拎着鸡汤来!”
她这话说得实在,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有人捂着嘴笑出了声,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刚才的怒气;
有人互相推搡着打趣,说“自家娃没给华夏人丢脸”;
连最开始吵着要报警的男人,也挠着后脑勺露出点不好意思的憨笑。
拳馆里紧绷的空气像被戳破的气球,“嘶”地泄了,只剩下暖融融的热乎气。
赵宏图站在人潮中间,后背抵着那根被踢歪的木人桩,粗糙的木纹硌得他后颈发疼。
他看着家长们脸上的怒气一点点化开,像冰雪遇着了暖阳,眼眶突然就热了。
方才被唾沫星子砸中的委屈、护不住学员的自责,此刻全被一股滚烫的暖流冲散了。
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指腹蹭过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练拳磨出的硬,此刻却软得发颤。
“谢谢大家。”赵宏图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热气往上涌,烫得他声音发紧。
他挺直腰板,往人群中间深深鞠了一躬,灰色运动服的下摆扫过地板上的滑石粉,扬起细小的白尘:“我赵宏图没啥大本事,但只要这拳馆还开着一天,就教孩子们两样东西——一是能护着自己的拳脚,二是不能弯的脊梁。”
话音落时,窗外的阳光恰好爬过窗台,斜斜地切进拳馆。
金晃晃的光带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照在家长们含笑的脸上,照在徐智挺直的脊背上,也照在墙上那方「少林正宗」的匾额上。
掉漆的金字在光里泛着暖融融的光,像在为这场迟来的理解鼓掌。
赵宏图抬起头时,正好对上徐父投来的目光,那眼里的笑意明明白白——是认可,是托付,也是同为华夏人的那份拧劲。
他忽然觉得,这拳馆的木地板就算裂得再厉害,只要这群人的脊梁还挺着,就永远塌不了。
阳光越来越亮,漫过场地中央的白石灰线,漫过歪歪扭扭的沙袋,漫过每个带着暖意的笑脸,在地板上织成一张金亮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