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粉尘与血腥(第6页)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李蛟瞳孔骤然收缩,原本就充血的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这才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脸颊:“你最疼她不是吗?等会儿让你亲眼看着她跪在我面前求饶,算不算给你最好的‘报应’?”
李蛟的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全身的肌肉剧烈抽搐起来。
他仿佛看到女儿被黑衣人围堵的场景:玲珑惊恐的眼神、被划破的衣袖、还有那把她从不离身的软剑掉在地上的脆响……
这些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他想嘶吼,想警告,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诅咒眼前的叛徒,可喉咙被死死扼住,所有声音都堵在胸腔里,化作滚烫的血沫涌上喉头。
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痛恨自己此刻的无能,痛恨没能早点看穿这叛徒的狼心,更痛恨自己连女儿最后一面都没能好好告别。
熊千仇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捏着李蛟脖颈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半分。
他耐着性子听了两句,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显然没打算再给这对恩怨纠缠的人留余地。
战场的血腥味混着湖风灌进肺里,更让他心头的燥火蹿得老高——他要的是铜镜,不是看这俩货演苦情戏。
“少他妈废话。”他低吼一声,抓着李蛟脖子的手突然发力,指骨深陷进对方颈侧的皮肉里,像铁钳扣住了猎物的咽喉。青筋在他小臂上暴起,连带着袖口的布料都被贲张的肌肉撑得发紧,“铜镜在哪?说!”
李蛟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眼球因窒息而布满血丝,像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他的双手徒劳地抓着熊千仇的手腕,指节抠得发白,却撼动不了半分。
喉头的软骨被挤得咯咯作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疼,肺叶像被揉皱的纸团,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做……梦……”两个字从他牙缝里挤出来,混着血沫和涎水,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淬着刺骨的倔强。
他的眼神死死钉在熊千仇脸上,那里面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像两把生锈的刀,要在对方身上剜出窟窿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熊千仇的耐心彻底耗尽,腮帮子咬得鼓鼓的,嘴角咧开一道狰狞的缝。
他突然嗤笑一声,声音里裹着不加掩饰的残忍:“也好,你本就不是李家的种,留着你也没用……”话音未落,他手臂上的肌肉猛地贲张,袖口“嗤啦”一声崩开道裂口。
“咔嚓!”
脆响在死寂的战场上炸开,像冰锥砸在冻僵的湖面。
李蛟的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肩膀,双眼还圆睁着,瞳孔里凝固着最后一瞬的怨毒。
他的身体软得像断了线的木偶,被熊千仇像丢垃圾似的甩在地上,后脑勺撞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溅起的血珠打在旁边的断剑上,发出细碎的叮咚声。
赵云帆几步抢上前,弯腰拾起那柄落在地上的隐龙剑。
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血渍顺着剑脊往下淌,在剑鞘的蛟龙纹里积成暗红的水洼。
他用袖口胡乱擦了擦剑身,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金属,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哈哈哈……李家的传家宝,终究还是归了我!”
笑声撞在断壁残垣上,反弹出无数尖利的回音,惊得远处的夜鸟扑棱棱飞起。
熊千仇瞥都没瞥他一眼,靴底碾过李蛟的手腕,将那只还保持着抓握姿势的手踩得变了形。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像扫过砧板的刀,一寸寸掠过那些缩在角落里的江湖客。
他们中有昨夜宴会上推杯换盏的武师,有扛着兵器来混饭吃的散修,此刻都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
被那眼神扫过的人,无不浑身发僵,下意识地往后缩。
有人攥紧了腰间的刀鞘,指节泛白;
有人悄悄往同伴身后躲,试图藏进阴影里。
空气里的血腥味突然变得滞涩,像有块冰坨堵在每个人的嗓子眼。
“这熊瞎子杀人不眨眼,难不成要灭口?”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众人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时,熊千仇却突然抬高了下巴,喉结滚动间,一声暴喝撞在每个人的耳膜上:“都听着!”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惊疑不定的脸,一字一顿道,“谁能把铜镜找回来,赏一千万!”
“一千万”三个字像炸雷,在死寂的战场上轰然炸开。
人群里瞬间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浪,有人惊得差点咬掉舌头,有人下意识地瞪大了眼,互相交换着震惊的眼神。
一千万?
这熊帮哪来这么多钱?
“是洪门……”不知是谁低低说了一句,声音里带着恍然大悟的颤。
这话像钥匙,瞬间打开了众人的思路——能拿出这么大手笔悬赏的,除了那个横跨南洋的洪门,还能有谁?
刚才还紧绷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恐惧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贪婪与犹豫的骚动。
有人的手指开始无意识地敲着刀柄,眼神里闪烁着盘算的光;
有人悄悄往前凑了半步,显然动了心思;
还有人皱着眉,显然在掂量这巨额悬赏背后的风险。
月光落在他们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极了此刻心里那点既想铤而走险,又怕引火烧身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