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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天下之睚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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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阿朵民宿(第4页)

木柴燃烧的清香混着另一股更浓烈的味道——是酸汤鱼的辛香,带着番茄发酵后的醇厚酸气,裹着木姜子独有的辛辣,顺着蒸腾的热气往人鼻腔里钻,勾得胃里一阵空响。

二楼的走廊悬在头顶,几串干辣椒用麻绳串着,红得发亮,像一串串凝固的火焰,在穿堂风里轻轻晃悠,把投在墙上的影子也晃得摇摇晃晃,倒像是给每个紧闭的房门系上了道鲜活的腰带。

“来一间。”温羽凡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沙哑,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沉稳。

少女点点头,起身时百褶裙扫过火塘边的柴火堆,发出“簌簌”的轻响。

她引着温羽凡上了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二楼走廊的地板缝里漏着火塘的光,在脚下明明灭灭。

他选了最里间的阁楼,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扑面而来:

木床是用整根雷公山香樟木搭的,床板上还留着浅浅的树纹,摸上去带着木头特有的温润。

蓝底白花的粗布床单铺得平整,上面印着的缠枝纹是用靛蓝染料手工染的,边缘处有些许晕开的毛边,反倒透着股质朴的暖意。

枕头边摆着个巴掌大的香囊,青布面上绣着只展翅的蝴蝶,翅尾的金线在微光里闪着细弱的光。

温羽凡凑近闻了闻,先是艾草晒干后的清苦,紧接着钻出来的是雄黄的微辛,两种味道缠在一起,不冲鼻,却有种让人安心的厚重,显然是苗家人用来驱避山间毒虫的。

那针脚密密实实,连蝴蝶翅膀上的纹路都绣得一丝不苟,倒像是把苗地的草木智慧,都细细密密缝进了这小小的布囊里。

……

温羽凡斜倚在阁楼的窗棂上,指节分明的手无意识地叩着雕花窗格。

木格上的蝴蝶纹被岁月磨得光滑,指尖划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时,能触到木头里渗进去的潮气,带着点山间草木的微腥。

叩击声很轻,“笃、笃”地混在穿堂风里,像在跟远处的山岚应和。

楼下的苗寨正一点点沉进夜色里。

先是吊脚楼的窗棂透出零星的光,橘黄的、昏白的,星星点点缀在墨色的山坳里,真像谁把天上的萤火撒了半捧下来。

木质的楼体在灯光里显出暖黄的轮廓,有些木柱底部裹着的青石板泛着湿光,那是傍晚的雨留下的痕迹。

风过时,几户人家的窗纸“沙沙”作响,偶尔有银饰碰撞的脆声从某扇窗里飘出来,旋即又被更浓的夜色吞了回去,倒像是给这村寨蒙了层半透明的纱幔,朦胧得让人不敢大声呼吸。

远处的雷公山主峰仍裹在厚厚的云雾里。

那雾不是轻薄的白,是带着青灰色的浓,像被人用墨汁调过似的,沉甸甸地压在山尖。

偶尔有月光从云缝里挤出来,斜斜地扫过山体,能瞥见裸露的岩石棱,黑黢黢的像巨人突出的骨节。

雾团就在那月光下慢慢动,有时往山坳里淌,有时又往峰顶聚,仿佛山巅藏着只无形的手,正轻轻搅动这团混沌。

这一来一回的动静,让整座山都显得神秘起来,像头醒着的巨兽,正眯着眼打量山下的一切。

对面民宿的楼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把温羽凡的目光拽了过去。

几个背着亮橙色登山包的年轻人正围着个苗家老汉,老汉坐在火塘边的竹凳上,手里的旱烟杆在地上磕了磕,满是皱纹的手便在空中比划起来。

他讲的是蛊术传说,声音又哑又亮,火塘里的火苗“噼啪”跳着,把他脸上的沟壑照得忽明忽暗——深的地方像藏着阴影,浅的地方又泛着油光,倒让那些骇人的故事添了几分真实。

女孩们举着手机录像,屏幕的冷光映在她们兴奋的脸上。

镜头时不时扫过火塘上的铁锅,锅里的酸汤正“咕嘟”翻滚,红亮的油花浮在表面,热气腾腾地往上冒,裹着苗家腊肉的焦香、木姜子的辛烈,还有点番茄发酵后的酸醇,一股脑儿往温羽凡的窗口涌。

他往旁边偏了偏头,那股香气却像有脚似的,顺着窗缝钻进来,勾得人喉咙发紧。

温羽凡垂眸看向脚边的剑袋。

帆布被月光照得泛出灰白,袋口的抽绳松了半寸,露出里面鲛鱼皮刀鞘的一角,幽蓝的光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他伸手按在刀柄上,指尖能触到那点微微的发烫,像是刀身还记着前几日的血腥。

楼下的喧嚣还在继续,年轻人的笑闹声、老汉的讲诉声、锅里汤沸的声响,织成一张热闹的网,可这热闹跟他隔着层看不见的墙。

他轻轻吁了口气,指腹在刀柄的绳结上碾了碾。

那些绳结磨得发亮,缝隙里嵌着的暗红血痂早就干硬了。

只希望这苗疆深处的暗流能安分些,别被这烟火气惊动——他现在只想靠着这扇窗,多喘口气,哪怕只有一夜也好。

温羽凡转身来到木床。

本想靠在阁楼木床上睡一会儿,腹中却忽然传来一阵空落落的灼感。

奔波数日,胃里早已被凉透的矿泉水和干硬的面饼磨得发涩,此刻被火塘隐约飘来的酸香一勾,那点饥饿便像藤蔓般疯长起来。

他起身时,木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窗外的虫鸣恰好停顿半秒,仿佛也在听这异乡客的动静。

刚推开阁楼门,走廊里还浮着夜雾未散的潮气,楼下突然炸响一串急促的苗语。

阿朵的声音里裹着罕见的厉色,尾音像被拉紧的弓弦,陡然拔高的颤音几乎要刺破堂屋的木梁:“莫乱碰火塘第三块砖!”

温羽凡下意识地俯身,透过楼梯扶手的缝隙往下看。

穿荧光绿冲锋衣的男孩正僵在火塘边,手还保持着要去掀砖块的姿势,指节泛白,脸上的好奇瞬间被惊恐替代。

方才被他指尖碰过的砖缝里,半截竹筒斜斜嵌着,筒口爬满了棕红色的蛊虫。

那些虫子挤成一团,细如发丝的足须在火光里泛着油亮的光,正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弧度扭曲、缠绕,织成个诡异的螺旋,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着。

“哐当!”阿朵的动作快得像道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