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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天下之睚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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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话别(第3页)

她死死瞪着他,睫毛上沾着点水汽,不知道是刚才的雨还是别的什么,愤怒和不舍在她眼里拧成了团,像团烧不起来的湿柴火。

金满仓突然“咚”地一声捶了下桌子,震得桌上的牙签筒滚到地上。

他埋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脸,声音闷得像堵着棉花:“是我没用……”他的肩膀垮着,伤腿因为用力微微发颤,夹板摩擦布料发出细碎的声响,“要不是我这条腿,你也不用……”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压抑的哽咽打断,下巴抵着胸口,脖颈的筋络突突直跳。

“老金你胡说什么。”温羽凡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软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愧疚,“我不是怪你。”

他收回手,指尖在桌上划了道线:“我只是在算最稳妥的账。当然,这账也有风险……”他抬眼看向霞姐,眼神里的担忧像潮水漫上来,“岑家要是丧心病狂,绕过我去追你们……没我在,你们确实危险。”

“用不着你操心!”霞姐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窗外的雨还在下,塑料布被风吹得“哗啦啦”响,她的影子投在玻璃上,肩膀微微耸动。

玻璃上蒙着层水汽,把她的轮廓晕得模糊,可谁都能看见,那影子的眼眶红得像浸了血。

她的声音硬邦邦的,像块冻住的石头,却又带着点发飘的颤:“我霞姐在道上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护着自己,护着老金,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温羽凡望着桌角那枚缺了角的硬币,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的磨损处,轻轻叹了口气。

昏黄的灯光落在他半边脸上,将眼底的红血丝照得愈发清晰。

他刻意避开霞姐泛红的眼眶,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层薄冰:“明天天不亮我就动身。你们等两个钟头,或者干脆挨到下午再走。我走后会开着手机,去刷几笔消费,再在路边的监控底下多晃几圈……”

话音未落,霞姐猛地转回身。

紧接着“啪”的一声重响,她的手掌狠狠拍在折叠桌上。

桌面本就不稳,被这力道一震,装着骨头汤的外卖盒“哐当”翻倒,奶白色的汤汁混着当归片、碎骨渣子泼洒出来,顺着桌沿往下淌,在水泥地上积成一滩黏腻的黄渍,连带着旁边的空烤鸡骨架都被震得滚了半圈。

“温羽凡!”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遏制不住的颤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说了半天,你还是打算拿自己当诱饵!”

温羽凡缓缓抬起头,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可那笑意压根没抵达眼底。

他眼尾的细纹里藏着化不开的疲惫,却还是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我的计划很周详,有九成的几率可以活下来。相信我,我会没事的。”

“你放屁!”霞姐的嘴唇剧烈哆嗦着,右手死死攥着桌沿,指节白得像要裂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老茧里,硬生生掐出几道月牙形的红痕。

她想骂他傻,骂他逞英雄,想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把自己泛红的眼眶怼到他眼前——让他看看她这一路跟着担惊受怕的模样。

可喉咙里像堵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有滚烫的气浪顺着鼻腔往外涌,熏得眼眶愈发酸涩。

僵持了足足半分钟,她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哑得像被水泡过:“混蛋。”

说完,她猛地抓起门边那把折叠伞,伞骨撞到门框上发出“哐当”一声。

没等金满仓开口阻拦,她已拽开门锁,“砰”地甩上门。

门板撞在墙上的力道太大,墙皮簌簌往下掉灰,连带着天花板上悬着的灯泡都晃了晃,光晕在地上投出一片乱颤的影子。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楼道尽头。

金满仓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又转头看向温羽凡,急得嘴角直抽:“大哥啊!你咋就不能跟她好好说?霞姐那脾气,看着厉害,心里头比谁都软……”他说着,伤腿不小心蹭到桌腿,疼得“嘶”了一声,额角瞬间沁出层冷汗,“你去哄哄她呗?不然这夜她指定熬不过去。”

温羽凡却像没听见似的,慢慢站起身。

他的动作有些迟缓,肩膀垮着,走路时后背的脊椎骨在洗得发白的衬衫下微微凸起,透着股说不出的累。

“我三天没合眼了。”他边走边说,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接下去的路,一步都不能错。得养足精神。”

他走到床边,没脱鞋,直接往床垫上一躺。

廉价的弹簧床垫发出“吱呀”一声呻吟,仿佛不堪重负。

他侧过身,背对着金满仓,很快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快得让人觉得不真实,像怕多等一秒就会泄了那股硬撑的劲儿。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大了几分。

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糊着塑料布的窗棂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混着风卷过防盗网的“呜呜”声,像无数只手在外面疯狂抓挠。

远处的夜宵摊还没散,酒瓶碰撞的脆响、老板的吆喝声、醉汉的笑骂声顺着雨丝飘进来,在房间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压得人胸口发闷。

金满仓望着温羽凡微颤的肩膀——他哪是真睡熟了,不过是在硬扛。

他又转头看向紧闭的门板,仿佛能透过那层薄薄的木头,看到霞姐此刻正蹲在楼道的某个角落,咬着嘴唇偷偷抹眼泪。

“哎……”一声长叹从他喉咙里滚出来,混着窗外的雨声,显得格外沉重。

他慢慢挪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伤腿的夹板蹭过床沿,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他看着地上那滩未干的骨汤渍,又看看温羽凡紧蹙的眉头,终是没再说什么,只是抬手抹了把脸,将眼眶里打转的湿意硬生生憋了回去。

这夜太长,雨太急,他们三个就像被狂风困在破屋里的蚂蚁,再怎么挣扎,都逃不开这密不透风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