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有怪兽(第2页)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咚咚”的声响撞得耳膜发麻,他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指节都捏白了,仿佛刚才那道影子会顺着车窗缝钻进来。
“怎么了?”母亲的声音从手机屏幕上方飘过来,带着点漫不经心。
男孩张了张嘴,想指着窗外说“有个人”,可鼓足勇气再往玻璃上看时,只看见自己映在雾里的脸——眼睛瞪得溜圆,脸颊泛着惊惶的红,像只受惊的小兽。
就在这时,火车头突然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往黑暗里钻。
隧道入口的阴影像巨兽的口,瞬间将整列火车吞入腹中。
车厢里的灯猛地暗了下去,只剩下应急灯的绿光在角落里幽幽地亮着。
黑暗里,男孩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沙沙”的轻响。
那声音很特别,像粗糙的帆布蹭过锈蚀的铁板,裹在火车碾过铁轨的“哐当”声里,若有若无。
他想起昨晚看的动画片,那只长着镰刀爪的怪兽甩动尾巴时,鳞片刮过岩石的动静,大概就是这样的。
浑身的汗毛“唰”地竖了起来,他猛地攥住母亲的袖子,布料上向日葵图案的边缘硌着掌心。
“妈妈……”他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尾音还带着哭腔。
可母亲刚好转过头,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她脸上,她眼里还带着看视频的笑意,男孩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卡住了。
他该怎么说呢?
说车顶上有人?
说那人冲他笑了?
妈妈只会皱着眉说“又胡思乱想”,说不定还会没收他的平板。
那些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变成带着哭腔的气音,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他只是把母亲的袖子攥得更紧,指腹都陷进布料的纹路里。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突然透出一点微光,像黑夜里被点燃的火柴。
光越来越亮,渐渐铺满整个车窗,火车“呼”地冲出隧道,月光重新涌了进来。
男孩条件反射地抬头往车顶看——青灰色的铁皮在光线下泛着冷光,接缝处的铁锈清晰可见,空荡荡的,连只鸟都没有。
可他心里那点恐惧和疑惑,却像生了根似的。
刚才那道扒在车窗上的影子,那个轻飘飘的微笑,还有隧道里那阵“沙沙”声,像印在视网膜上的水渍,怎么都擦不掉。
……
凛冽的风像无数把小刀子,斜斜地刮过火车车顶,卷起铁轨旁的砂砾往人身上扑。
温羽凡缩着脖子,领口被风灌得鼓鼓囊囊,那些棱角分明的砂砾打在脖颈上,带着细碎的痛感,像被猫爪挠过似的。
他右手死死抠住窗框边缘的铁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铁锈顺着指缝往里钻,蹭得掌心又痒又涩。
火车正碾过一段不平的铁轨,车身猛地一颠,身子跟着晃了晃。
他连忙用左臂顶住车顶的铁皮稳住重心,肩胛骨因为发力而微微凸起,像藏在薄衣下的小石块。
“得快点。”温羽凡心里默念。
方才低头看金满仓时,那家伙的绷带都湿透了,浅灰色的纱布透出大片深褐的汗渍,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白,呼吸时胸口起伏得厉害,像是憋着股劲。
他知道再这么被风灌下去,别说赶路,怕是天亮金满仓就得烧得迷迷糊糊。
温羽凡像片被风扯住的影子,贴着冰凉的玻璃慢慢往下探。
车窗上凝着层薄霜,手指擦过的地方,霜花化成水痕,顺着玻璃往下淌,在月光下亮闪闪的。
火车还在晃,每晃一下,他的膝盖就往铁皮上磕一下,钝钝的疼从骨头缝里钻出来,但他没敢吭声,只是把眼睛瞪得更圆了些。
视线扫过一节节车厢,像在翻一本被夜色翻开的书。
最前头那节亮着白晃晃的灯,光从窗户里溢出来,能看见靠窗的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左手捏着瓜子往嘴里送,右手慢悠悠地往地上吐壳,“咔哒、咔哒”的嗑瓜子声顺着风飘上来,透着股与这夜色格格不入的悠闲。
往后几节车厢拉着厚厚的窗帘,布料边缘漏出点点手机屏幕的蓝光,有的蓝光亮得刺眼,想来是有人在看视频;
有的忽明忽暗,大概是在刷消息,那些光映在窗帘上,像贴了几片会呼吸的萤火虫翅膀。
他的心一直悬着……
直到扫过上的金星,在夜色中闪着沉稳的光;
笔挺的制服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与记忆中快餐店那件油渍斑斑的围裙形成刺眼对比。
最让他呼吸一窒的是对方手中的制式长刀:刀背流转着哑光的金属色,“朱雀”二字的铭文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黄队长……”
惊呼声不受控制地从喉间溢出,温羽凡的眼眶瞬间发热。
这个曾在快餐店煮出烂面的懒散店员,此刻竟如天神般挡在死亡面前,那挺拔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像一道劈开黑暗的光。
黄队长抬手按住帽檐,制式长刀在他掌心缓缓转动,刀光扫过铁轨时,映出他嘴角那抹熟悉的、漫不经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