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逃出川中(第6页)
帆布包带被她甩得笔直,划破空气时发出“咻”的锐响,像有把无形的刀正在劈开夜色。
她左手把那包武士刀按得更紧,右手掌根猛地砸向地面,碎石被按得咯吱作响的瞬间,双腿借着反作用力狠狠一蹬,整个人像枚被弹出去的箭,朝着即将掠过的车厢顶窜了出去。
铁轨的轰鸣已经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咆哮,远处的信号灯在黑暗里疯狂闪烁,红的绿的光映在三个人脸上,忽明忽暗,像极了一场赌上性命的狂奔。
下一秒,三人的身体重重砸在车厢顶上,沉闷的撞击声像闷雷滚过铁皮,震得骨头缝都发颤。
车厢顶的铁锈被震得簌簌往下掉,混着夜露溅在脸上,又凉又涩。
金满仓本就打着夹板的右腿猛地磕在铁皮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喉咙里挤出半声闷哼,死死攥着温羽凡肩膀的手又加了三分力,指节几乎要嵌进对方肉里。
“你没数到三!”金满仓的声音里裹着没散去的惊悸,牙齿还在打颤,手心的冷汗顺着指缝往下淌,浸湿了温羽凡后背的衣料,“这一下差点把老子晃下去!”
温羽凡肩膀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像是在调整背负的力道。
他偏过头,眉峰挑得老高,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月光。
他没说话,只是冲金满仓扬了扬下巴,那笑容里藏着点无奈,又有点“这不是没事吗”的笃定。
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倒比任何解释都让人安心。
火车正碾过一截松动的铁轨,“哐当”一声巨响里,整个车厢顶都在剧烈震颤,他下意识收紧了托着金满仓的手臂:“抓紧了,前面要拐弯。”
话音刚落,火车就像被无形的手猛地拽了一把,嘶吼着切入弯道。
狂风瞬间变得狂暴,卷着路基旁的荒草往人脸上抽,那些半人高的野草在飞速后退中揉成一团团模糊的墨绿,像翻涌的暗流追着火车跑。
金满仓感觉自己的身体几乎要被甩出去,只能把脸埋在温羽凡后颈,闻着对方身上混着汗味和铁锈的气息,心里那点火气早被恐惧冲得一干二净。
这时,霞姐突然往前挪了两步。
她指着斜前方,眉头拧成个疙瘩,嘴唇快速开合着,像是在喊什么。
可火车轮撞击铁轨的“哐当”声、风的呼啸声、车厢铁皮的震颤声混在一起,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声网,把她的声音嚼得粉碎。
温羽凡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瞳孔猛地一缩——前方黑暗里,一道黑沉沉的轮廓正在逼近,是隧道!
“低头!”他的低喝像淬了冰的锥子,硬生生刺破漫天轰鸣,扎进金满仓和霞姐耳朵里。
金满仓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蜷起身子,把脸往膝盖上贴。
下一秒,隧道的阴影就像张开的巨口,“吞”下了整列火车。
黑暗瞬间涌来,浓得化不开,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他听见霞姐的帆布包擦过隧道顶部的砖石,发出“刺啦刺啦”的摩擦声,细小的碎石像雨点儿似的落进衣领,冰凉地贴在背上,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隧道里的风更冷,带着股潮湿的霉味,像是从地底深处钻出来的。
金满仓死死闭着眼,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咚咚、咚咚”,每一下都撞得肋骨生疼,那声音在黑暗里被无限放大,倒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的鼓点。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突然透出一点微光,像黑夜里的星子,越来越亮。
“快到出口了!”温羽凡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松快。
火车冲出隧道的刹那,月光像被打翻的银盆,“哗啦”一声泼在车厢顶上。
金满仓猛地抬头,正好看见霞姐转过头来,风把她的乱发扯向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冲他们笑了笑,嘴角的弧度不算大,却像月光一样清透,眼里的坚韧和从容,让刚才隧道里的窒息感瞬间散了大半。
霞姐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远处。
城市的霓虹在视野里被拉成一条条彩色的光带,橘红、鹅黄、靛蓝,缠在一起往天边跑。
她忽然愣了愣,那些流动的光在恍惚间竟和记忆里的画面重叠……
川中老茶馆里,挂在梁上的灯笼穗子被风吹得晃啊晃,也是这样暖融融、晕乎乎的,混着茶香和说书人的吆喝声,落在人身上,带着股踏实的烟火气。
可那记忆里的暖,和眼前这飞驰的冷,隔着何止千里。
她轻轻吸了口气,风灌进喉咙,带着点涩。
火车还在往前跑,载着他们,往越来越远的北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