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山中历险(第1页)
川府城的雨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
豆大的雨点像被谁从云端狠狠砸下,砸在柏油路面上炸开半尺高的水花,汇成一道道浑浊的溪流,顺着路沿石蜿蜒奔涌,发出哗哗的声响,仿佛要将整座城都冲刷成一片泽国。
方才甩开霞姐手腕的力道似乎还残留在指腹,那片温热的触感与雨水的冰凉绞在一起,刺得温羽凡心口发紧。
可他没回头,只是猛地扎进雨幕——与其说走,不如说逃。
湿透的衬衫紧紧贴在背上,勾勒出脊椎凸起的轮廓,像一串沉默的惊叹号。
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在锁骨处积成细流,又钻进领口,将第三颗纽扣泡得发胀。
他跑得很急,皮鞋踩在积水里溅起大片水花,打湿的裤脚沉重地拍打着小腿,可他浑然不觉。
脑子里像被雨水冲刷过的玻璃,先是一片模糊的白,而后渐渐清明……
霞姐眼里的错愕与受伤,金满仓总爱拍他肩膀的那只手,周家老宅屋檐下铜铃的轻响,还有女大学生那张缠着绷带的脸……
这些碎片都被他狠狠摁进心底,压上一块叫“理智”的石头。
没了周家这层庇护,他在川府城就是砧板上的肉。
岑家那群人,怕是早就盯着他这根“漏网之鱼”,只要风声一透,钢管和砍刀说不定今晚就会堵在某条巷子口。
他太清楚那种被追杀的滋味了……
黑蜘蛛的刀光、钓鱼人的鱼线,都在提醒他:犹豫就是等死。
至于金满仓……
温羽凡拐过街角时,脚步顿了半秒。
那家伙此刻说不定还在员工宿舍补觉,谢顶的脑门上沾着点面包屑,嘴角挂着满足的憨笑。
让他留在周家是最好的选择,至少有霞姐照看着,能避开这场迟早会来的风波。
告别的念头刚刚升起,终究还是压了回去——有些告别,说得越清楚,反而越像刀。
雨更大了,砸在路人的伞面上能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可温羽凡没找伞,就那么淋着雨往前冲。
湿透的黑衬衫贴在身上,冷意顺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却奇异地让他更加清醒。
他穿过十字路口时,差点被一辆急刹的出租车带倒,司机探出头骂了句什么,他没听清,只是摆了摆手继续跑。
车站大厅里灯火通明,与外头的雨幕恍若两个世界。
温羽凡冲到售票窗口时,额前的碎发往下淌着水,滴在柜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抹了把脸,指尖蹭过冰凉的皮肤,哑着嗓子报出最近的一班前往峨眉山的车次。
售票员递出票的瞬间,他几乎是抢过来的,指腹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边缘已经被雨水浸得发皱。
候车厅里满是带着行李的旅人,孩子们在过道里追逐打闹,乘务员的报站声透过广播传来,混着泡面的香气和行李箱滚轮的咕噜声,透着股人间烟火的热闹。
温羽凡靠在湿漉漉的铁柱上,看着远处的火车头刺破雨幕驶来,灯光在铁轨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光带,像劈开黑暗的剑。
上车时,乘务员递来的纸巾被他攥在手心,揉成了团。
“嗤……”火车启动的震颤顺着座椅爬上脊背,他把额头抵在车窗上,冰凉的玻璃瞬间蒙上一层水雾。
雨幕中的川府城正在慢慢后退:夜店的霓虹招牌在雨里晕成模糊的光斑,周家门口的那棵玉兰树只剩个摇曳的影子……
温羽凡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车票边缘。
金满仓拍他肩膀时,掌心那层常年握方向盘磨出的厚茧触感突然变得清晰;
还有霞姐递来的那条天鹅绒毛巾,带着淡淡的玫瑰檀香,擦过他脸颊时的柔软……
这些都像被雨水泡过的墨痕,在记忆里洇开一片温热的红。
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苦涩。
他睁开眼,望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苍白的脸,被雨水洗得发亮的那道浅疤,还有眼底藏不住的执拗。
复仇的念头在胸腔里烧得正旺,像团被雨水浇过反而更烈的火,灼得他肋骨发疼。
那些藏在凤栖花苑瓦砾下的名字,那些刻在骨头上的恨意,此刻都被这场暴雨浇得愈发清晰。
他想起家主说的“新神会”,想起那些批量造出的杀人机器,指节在膝盖上攥得发白。
就算前路是刀山火海,他也得闯过去。
列车突然钻进隧道,车厢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窗外的光影消失了,只剩下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苍白的脸,紧抿的唇,眼底翻涌的暗潮在幽暗中格外清晰。
此时,他突然笑了,低低的笑声混着列车的轰鸣,带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
很快,前方突然透出一片亮。
列车猛地冲出隧道,阳光撞碎黑暗的刹那,温羽凡挺直了脊背。
雨还在下,可车窗外的天空已经泛出了鱼肚白。
温羽凡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影,握紧了拳,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