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周家往事(第3页)
温羽凡指尖猛地攥紧了衬衫第三颗纽扣,冰凉的布料硌得指腹发疼。
胸腔里那点刚冒头的期待,像被泼了盆冷水,瞬间凉了半截。
他喉结悄悄滚了滚,眼帘垂下去遮住眼底的黯淡,可攥着纽扣的力道却没松——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像埋在土里的种子,还在悄悄拱着土。
“家主,”他抬起头时,声音里还带着点没散的涩,“既然各家都没秘笈,那他们的内劲武者是怎么来的?难道成内劲武者,还有别的路?”
“有啊,自己悟去!”家主被他这股执拗逗笑了,嘴角扬起的弧度里带着点戏谑,眼角的皱纹挤成了沟壑,“当然了,这是逗你的。这世上亿万人,能靠自己悟透内劲的,怕是比凤凰落枝头还稀罕。”
他放下茶杯,杯底在桌面上磕出轻响,语气重归平和:“那几家能有内劲武者,说穿了也简单——族里有子弟揣着厚礼,硬挤进那些大派的山门。就说城西李家,前年还把最小的孙子送去了峨眉,磕了三个月头才求来个外门弟子的名分,这才勉强凑出个内劲武者撑场面。”
家主说话时,目光落在温羽凡紧绷的侧脸,像长辈看晚辈般耐心,每个字都说得清晰,带着种历经世事的通透。
温羽凡默默点头,指尖终于松开了纽扣,衬衫上被攥出的褶皱却没散开。
原来如此。
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要么有内功心法打底,要么能拜入少林武当那样的大派。
但这两条路,对于他而言,似乎都隔着万水千山。
他的喉结滚了滚,方才被压下去的火苗又窜了起来。
失落是真的,可那点不甘更甚。
他既没心法可依,也没门路拜入大派,可小智举着蛋糕的笑脸、周新语染血的围裙,还有“新神会”那三个像烙铁般的字,都在逼着他往前闯。
“总会有办法的。”他在心里默念,指尖重新攥紧时,骨节泛白的力道里,藏着股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狠劲。
家主望着温羽凡紧锁的眉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紫砂杯沿,杯壁上的茶渍被蹭出浅淡的痕迹。
晨光从窗棂漏进来,刚好落在温羽凡攥紧的指节上,那截被捏得发白的衬衫袖口,像根绷到极致的弦。
老人喉结轻轻滚了滚,把到了嘴边的话又润了润,才带着点长辈特有的温吞开口:“诶,小金啊,别钻牛角尖了。”
他抬了抬下巴,目光扫过窗外玉兰树新发的嫩芽,语气里带着几分实在:“内功心法这东西讲究机缘,急不来的。不如说点实在的——城西那酒楼刚划过来,给你三成股份如何?往后在川府城,也算有个安稳营生。”
说罢,他将茶杯往桌沿轻轻一磕,瓷面碰撞的轻响在满室书香里荡开,像在敲定一桩再寻常不过的事:“你要是觉得占了便宜,往后多照看着点小霞,也就抵回来了。”
温羽凡睫毛颤了颤,后腰旧伤突然泛起细密的疼,像在提醒他那些不能安稳的过往。
他望着家主鬓角的银丝,喉结滚了滚,摇了摇头时,额前的碎发跟着动了动:“家主厚爱,晚辈心领了。”他顿了顿,垂在身侧的手悄悄蜷了蜷,掌心的薄汗洇湿了衬衫袖口,“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话音落时,他忽然挺直了脊背,原本微垂的肩膀绷得笔直,像株被风压实的翠竹。
晨光恰好落在他脸上那道浅疤上,将眼底的执拗照得分明:“不过,家主,除了内功心法,晚辈确实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家主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的皱纹漾开些笑意,摆了摆手,腕上松垮的皮肤随着动作晃了晃,倒显出几分随和:“但说无妨,只要老头子我知道的,保准不藏着掖着。”
他说着,又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沫沾在花白的胡须上,自己却没察觉,目光里满是长辈对晚辈的纵容。
温羽凡深吸了口气,胸腔里的空气带着书房特有的旧纸味。
他缓缓抬眼,原本松弛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声音比刚才沉了半分,每个字都像在舌尖滚过一遍才吐出来:“家主,您……可听过‘新神会’?”
最后三个字落地的瞬间,书房里的风好像突然停了。
家主脸上的笑意像被速冻的湖面,瞬间凝住。
他原本搭在桌沿的手猛地弹起,带得茶杯“哐当”一声撞在砚台边,碧绿色的茶水溅在“守拙”镇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渍。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原本温润的沙哑突然变得尖利。
月白色短褂下的肩膀在微微发颤,方才还带着暖意的目光此刻像淬了冰,死死钉在温羽凡脸上。
温羽凡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惊得心头一缩,却见家主猛地往前倾身,藤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老人花白的眉毛拧成疙瘩,眼底那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翻涌着惊涛骇浪,连攥着桌沿的指节都泛出青白色:“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谁告诉你的?”
窗外的玉兰树突然落下几片叶子,砸在窗纸上发出轻响,却没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家主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的茶渍随着起伏的衣襟微微晃动,像块被水泡涨的旧伤疤。
他死死盯着温羽凡,瞳孔里的惊恐几乎要溢出来,仿佛那三个字不是从嘴里说出来的,而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