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页)
“里头的施主病着,不便见人,施主有甚话,就在这里说吧。”
那济弘说完便站在一边,竟是不走。
长华无所谓济弘在不在,但却要见汤阿姆。
她自然知道小师父这么做的原因,也不隐瞒,道:“里头是我阿姆,阿姆的病,便是因我而起,大师前几日曾与我诊病,我已喝过大师的药,如今好了。师父请开门罢。”
那济弘年纪不大,实则却是慧智禅师门下弟子,他看着面善,却最有原则,虽知面前这位可能就是师父前些天下山去医治的贵人,他却丝毫不让步,只宣了一声佛号,道:“此病蔓延开来,不知多少百姓遭殃,施主请恕小僧不能从——”
那济弘话未说完,便见面前的女郎双膝落地,螓首低垂,跪在了他的面前。
“施主——快快请起!”
“师父慈悲为怀,还请成全!”长华以头碰地,再抬首,额头已现红痕。
济弘实没料到这一幕,如今这世道,那些贵人能把仆妇当人已是难得,面前这女郎竟会为了一个老仆行此大礼他默然片刻,转身将那房门推了开来。
“多谢师父!”
长华飞快的道谢,爬起身便奔了进去。
饴露饴沙也忙起身,追着公主入了室内。
屋内昏暗,长华站了站才适应,只见屋小且陋,正对面开了一扇小窗,为挡寒用油纸糊得严严实实,北墙处放了一张矮榻,榻下放了火盆,屋中残存一点温度就是来自与它,榻上铺着干草,草上置被褥,一清瘦妇人便躺在满布补丁的破被中,闭目睡着。
长华一见,便落下泪来。
记忆中的汤阿姆一贯整齐,而今躺在榻上的妇人,面庞消瘦粗糙,发绀的双唇爆起干皮,曾经一丝不乱的发髻早已没了形状,不过数日,便已面目全非。
门开的声音惊动了她,妇人吃力地睁开昏沉的双目,待看清面前之人,她几疑是梦,但眼里仍露出笑来,无声道:“公主”
长华抢上前去,握住汤阿姆的一只手,哽咽道:“阿姆,是我,我来了,你怎样了?”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热,汤阿姆才觉得真实,她惊喜莫名,本无力的身躯硬是挣出一丝气力来,抓紧了长华的手道:“公主大好了咳咳”
长华接过饴露奉上的粗瓷茶碗,喂汤阿姆喝了一些,总算叫她止住了咳。
见长华又滴下泪来,汤阿姆却是笑了。
“公主好了,老奴高兴,公主莫哭,老奴也好好的,无事勿担心。”
长华忍泪点头:“我知道,阿姆且好好养着,这个病很容易好的,你看我,我现好好的,阿姆很快也会好的!”
汤阿姆如今的状况一半是因病,另一半却是因担忧长华而来,她撑着身子仔细打量个来回,见长华虽瘦了,面色也白,但精神却很好,汤阿姆长舒了一口气,再次笑道:“太好了。公主吉言,老奴一定也也”
话没说完,她两眼一翻,竟是昏了过去。
长华心中一颤,伸手碰了碰汤阿姆额头,果然发烫,急欲寻人,那济弘已迈步进来,拉起汤阿姆的手腕,诊脉后道:“施主勿忧,阿姆心绪过激,故而晕倒。这位阿姆虽病重,但师父说了,其志甚坚,熬过这两日,便就好了。”
长华心中稍定,再次致谢,又问汤药,济弘算了算时辰,道正该服药,饴沙随他出去,片刻后便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交给了长华。
饴露饴沙扶了汤阿姆,长华执勺喂了一口,汤阿姆便就醒转,之后便不肯叫她喂,要自己喝,长华只不从,汤阿姆无奈,只好就着长华的手喝了药。
之后药力发散,汤阿姆困倦得睁不开眼睛,长华见状也不扰她,就叫汤阿姆睡,汤阿姆却不睡,她硬撑着起身,看了饴露饴沙一眼。
长华与她何其熟悉,知道汤阿姆有话要说,便叫两人先出去。
“阿姆要说甚?我听着。”
汤阿姆喘了一阵,这才攒了些力气道:“公主,这病来得蹊跷,公主定要小心!”
长华点头:“董欣承认了,是她所为,但她不肯供出背后主使。”
汤阿姆惊了下,喘了几口气,道:“皇后素来待公主不慈,公主要小心何氏。但这次,兴许是有人嫁祸”
汤阿姆喘息不已,长华顺着她的背,待阿姆缓了过来才道:“阿姆觉得是谁?”
汤阿姆烧得全身昏沉,心却清亮,见长华不惊不怒,显是已想到了这个关节,她心中反而更添了一层忧虑,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摇头道:“老奴一时也未想到”
长华不愿她劳心,便道:“阿姆且宽心,此事我已有数,会小心的。”
汤阿姆还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说,望着面前少女朝花般的面庞,她目中是无限怜爱,然后,看着她的公主站了起来,插葱一般跪了下去。
“公主!”
汤阿姆慌得要起身,长华却按住了她。
“阿姆,我有一事,多年来如鲠在喉,请阿姆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