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3页)
“那我等着。”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速写本上,“下午实操课要做什么?”
“缝个小钱包,用今天学的面料拼接。”兰梦绾翻开本子,上面画着钱包的草图,“我想试试羊毛和羊绒拼在一起,外面绣只小鲸鱼。”
张廷硕的耳尖又红了。“下午结束后,我能看看吗?”
“当然。”
下午的缝纫机实操课,兰梦绾差点闹了笑话。她在家用惯了老式缝纫机,踩A大的电动缝纫机时,脚底下没轻没重,布料一下子滑出去老远,线迹歪歪扭扭像条蚯蚓。
“别急。”旁边的学姐笑着帮她调整踏板,“电动的得像踩棉花,轻一点,慢慢找感觉。你看,就像你画裙子褶皱时,线条得顺着布料走。”
兰梦绾深吸一口气,想起张廷硕教她解几何题时说的“顺着线条的脾气来”。她慢慢踩下踏板,缝纫机的针头在布料上规律地跳动,线迹渐渐变得平整,像条流畅的小河。
她把羊毛和羊绒剪成鲸鱼的形状,用银线沿着边缘绣了圈轮廓,针脚虽然不如机器绣的整齐,却带着手工的温度。等她把两片布料缝在一起时,夕阳已经透过窗户落在工作台上,给小钱包镀了层金。
“真好看。”张廷硕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手里还拿着本习题册,“比商店里卖的有灵气。”
兰梦绾把小钱包递给他,忽然发现鲸鱼的眼睛是用两颗小小的桂花扣做的——是她用上次晒的桂花干和树脂粘的,金黄金黄的,像两颗小太阳。“送给你。”
他接过去,翻来覆去地看,指尖摩挲着那些歪歪扭扭的针脚。“我会每天带在身上。”他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给你的回礼。”
是个小小的木质画框,里面嵌着片银杏叶标本,叶子的脉络里用金粉描过,在灯光下闪着细闪。“昨天在木工房做的,”他有点不好意思,“手笨,磨了好久才把边缘弄光滑。”
兰梦绾想起爸爸的木工箱,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我很喜欢。”她把画框放进帆布包,“回去就摆在我的画桌上。”
冬令营的最后一天,是教授点评作品。兰梦绾把那件男士大衣的设计稿铺在展示台上,深灰色的面料样本旁边,放着她染的桂花灰线团,雪白色的纱料剪成雪花的形状,贴在角落当装饰。
“整体很完整,”教授推了推眼镜,手指点在收腰设计处,“这个弧度很妙,既保留了大衣的稳重,又添了点灵动,像雪后初晴的山线。”她拿起桂花灰线团,放在鼻尖闻了闻,“线染得很特别,有秋天的暖,又有冬天的冷,是个有故事的颜色。”
兰梦绾的心跳得飞快,她看着台下的张廷硕,他站在最后一排,手里举着手机,镜头对着她的设计稿,像在记录某个重要的瞬间。阳光透过他身后的窗户,给他镀了层金边,像高中时那个站在篮球场边的少年。
点评结束后,教授忽然说:“听说你是全国大赛的金奖得主?”
兰梦绾点点头。
“你的《桂月》我看过照片,”教授笑了笑,“桂花和星光,是很温柔的设计。但我更喜欢这件大衣,因为它多了点坚韧,像冬天里藏着的春天。”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台下的张廷硕身上,“能把生活里的人装进设计里,才是最好的手艺。”
兰梦绾的脸忽然红了。她想起标注的“肩宽48cm”,想起那些照着他的喜好改的细节,原来真的像教授说的那样,好的设计会藏着牵挂的人。
离开工作室时,雪已经停了。张廷硕帮她背着帆布包,两人走在银杏道上,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响。“教授说的‘生活里的人’……”他忽然开口,声音有点轻,“是指我吗?”
兰梦绾踢着脚下的雪,没说话,却轻轻“嗯”了一声。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眼里的光比雪光还亮。“那等你考上A大,”他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能不能……多给我设计几件衣服?”
“看你表现。”兰梦绾仰头看他,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落了层金粉,“比如……数学题讲得好,就多画一件。”
“那我肯定能让你画满一衣柜。”他笑了,眼角的纹路里还沾着点雪,“对了,下学期开学,学校有个春季艺术展,我帮你报了名,展出你的《桂月》和这件大衣的设计稿。”
兰梦绾愣了愣:“你怎么又没跟我说?”
“想给你攒点作品,”他挠了挠头,“设计系的教授说,多参展对升学有帮助。我已经跟艺术展负责人打好招呼了,给你留了个最好的位置,就在展厅中央,灯光最亮的地方。”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大赛后台,他说“你的画该被更多人看到”;想起颁奖礼上,他举着相机拍下她的瞬间。原来这些年,他一直记得她的梦想,像守护着件珍贵的设计稿。
走到校门口时,兰梦绾忽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盒子。“差点忘了这个。”
盒子里是枚胸针,用银丝弯成了鲸鱼的形状,肚子里嵌着片小小的桂花干,是她用冬令营学的金属工艺做的。“鲸鱼肚子里藏着秋天,”她有点不好意思,“像你说的,冬天里也能有春天。”
张廷硕接过去,小心翼翼地别在羽绒服上,银色的鲸鱼在灰色的面料上格外显眼。“我会一直戴着。”他说。
回去的地铁上,兰梦绾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雪景,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帆布包里的画筒硌着后背,像藏着颗沉甸甸的星,提醒着她那些被珍视的梦想,正在慢慢发芽。
张廷硕在旁边刷题,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游走,偶尔抬头看她一眼,目光像暖烘烘的阳光。兰梦绾看着他手套上的鲸鱼刺绣,忽然想起妈妈说的“你爸总说,好手艺得带着心劲做”,原来不只是手艺,连等待和牵挂,都得带着心劲,才能焐热漫长的冬。
快到站时,她偷偷在他的草稿本上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旁边写着“春天见”。
他低头看见时,忽然笑了,在笑脸旁边画了个更大的笑脸,像高中时在她的便签上添的那样。
车窗外的夕阳把雪染成了暖橙色,像幅没干的油画。兰梦绾看着那两个挨在一起的笑脸,忽然开始期待起春天——期待艺术展上亮起来的灯光,期待设计稿被更多人看见,更期待和他一起,把冬天里藏的牵挂,缝进春天的新篇里。
就像那件藏着桂花的鲸鱼胸针,无论风雪多大,总有份温暖在心里,慢慢酿成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