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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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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4页)

李默打了個冷顫。他敢肯定,這些話只要一出口,他們這些倖存者,沒有一個能活著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那些能把墨裔當畜生一樣“飼養”的大人物,捏死他們幾個小兵,比捏死幾隻螞蟻還容易。

他艱難地站起身,撿起掉在地上的鋼刀。刀鋒上沾著黑色的祟血,冰冷刺骨,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清點傷亡。”李默的聲音乾澀得像是砂紙在摩擦,“救治傷員,把……把弟兄們的屍首都收斂好。”

他的命令讓其他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紛紛強打精神行動起來。

混亂中,李默悄悄走到王五身邊,壓低聲音:“王五,你腦子活。你說,那個顧七安,他最後那句話,是對誰說的?”

王五愣了一下,回憶著顧七安那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眼神。

“他……他好像不是在看我們。”王五臉上血色褪盡,“他看的方向……是東邊。城東,那是……那是皇城和王公貴胄們住的地方。”

李默的心臟猛地一縮。

他明白了。

顧七安那番話,不僅僅是說給他們這些“棋子”聽的。

更是一封戰書。

一封直接遞進燼都最深處,遞給那些真正的“棋手”的戰書。

而他們這些倖存者,就是這封戰書上,沾著血的信封。

遠處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和甲胄碰撞聲,另一隊靖夜司的人馬正在趕來。領頭的,似乎是個比秦都尉官階更高的人物。

李默的瞳孔驟然收緊。

“王五,”他語速極快,“記住,今晚的事,跟那個仵作沒關係。”

“什麼?”王五一臉錯愕。

“秦都尉是為國捐軀,力戰墨裔而死。我們拼死血戰,最終在遊祟的意外衝擊下,僥倖剿滅了妖物。”李默死死盯著王五的眼睛,一字一頓,“至於那個仵作和他帶的女人,從頭到尾,就沒出現過。明白嗎?”

王五看著李默決絕的眼神,打了個哆嗦,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懂了。

從今晚起,活下來的這幾個人,就有了一個共同的、不能說的秘密。

這不再是朝廷的甄別。

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

黑暗的巷道中,顧七安拉著阿梨,像兩隻靈貓,悄無聲息地穿行。

阿梨的小手冰涼,還在微微顫抖,顯然沒有從剛才的血腥場面中完全回過神。

“怕了?”顧七安的腳步沒有停,聲音卻放緩了幾分。

“不……不怕。”阿梨的聲音很小,但很堅定,“他們……那些壞人,會來抓我們嗎?”

“會的。”顧七安回答得毫不猶豫,“而且會比靖夜司那些蠢貨更狠,更聰明。”

他停下腳步,轉身蹲下,與阿梨平視。月光從高牆的縫隙中漏下,照亮了他那雙過於明亮的眼睛。

“阿梨,記住我剛才說的話。這是一場病,一場從根子上就爛掉的病。病源不是祟,是人。”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病在這裏。”

“我今晚做的,不是殺人,是診病。我把病灶切開了一道小口子,讓裏面的膿血流出來一點點,也讓藏在更深處的病源,感覺到痛。”

阿梨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她只知道,七安哥做的事情,一定是對的。

“那……痛了之後呢?他們會更瘋狂地報復吧?”

“對。”顧七安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這就是我的第二步。一個好的獵人,不能光等著獵物上門。有時候,也得主動往陷阱裏,扔一塊最新鮮、最讓它無法抗拒的誘餌。”

他說著,目光落在了阿梨身上,但那眼神裏沒有貪婪,只有一種複雜的、類似於歉意的東西。

阿梨心頭一顫,她好像明白了什麼。

“我……我就是誘餌,對嗎?”

顧七安沉默了片刻,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動作有些笨拙。

“你是最重要的‘藥引’。但一副好藥,光有藥引還不夠。”他拉著阿梨繼續前行,聲音恢復了平靜的分析腔調,“還需要很多輔藥,需要精確的火候,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煉丹爐。”

他們的目的地,正是那座被世人遺忘的藏書閣。

回到這座用知識堆砌起來的堡壘,顧七安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休息,而是點亮一盞油燈,攤開了一張巨大的、他親手繪製的燼都輿圖。

輿圖上,密密麻麻地標注著各種記號。哪裏有暗渠,哪裏有廢棄的防空洞,哪裏的遊祟有固定的遊蕩路線,哪裏儲藏著草藥或者硫磺。

這是他兩年多來,用腳步丈量出的末世生存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