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页)
他没有逃跑,反而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他所有的恐惧都在这一刻转化为了某种病态的、属于仵作的探究欲。
他要搞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在那怪物扑到流民尸体上,张嘴啃噬的瞬间,顾七安已经绕到了它的背后。他眼中没有怪物,只有一具会动的人体标本。
寰椎,枢椎……连接头颅与脊柱的关键!破坏这里,就能让它立刻瘫痪!
他将全身力气灌注于手臂,手中的剔骨刀化作一道寒光,精准无比地从“祟人”的后颈,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斜向上刺入!
“噗嗤!”
刀尖没入,精准地切断了脊椎的连接。
“嗬嗬……”
“祟人”的动作戛然而止,啃噬的嘴巴停了下来,身体软软地瘫倒,只有四肢还在无意识地抽搐。
成功了。
顾七安拄着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
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这具瘫痪的怪物,义庄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疯了!顾七安疯了!”
“他把钱老板的尸体给捅了!还说什么尸体活了!”
是刚才那两个衙役,他们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群手持棍棒的家丁。当他们看到瘫在地上抽搐的“钱老板”和手持凶器的顾七安时,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愤怒。
“抓住这个亵渎尸体的疯子!”
“他就是个灾星!烧死他!”
顾七安看着他们,再看看地上那还在抽搐的“祟人”,他知道自己解释不清。在这个早已被恐惧和绝望扭曲的城市里,真相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没有犹豫,转身从义庄后窗翻了出去,身后是人群的怒吼和家丁扔过来的火把。
烈焰很快吞噬了那座小小的义庄,也吞噬了顾七安作为烬都仵作的最后一点身份。
他成了无家可归的疯子,一个灾星。
怀里揣着冰冷的《镇祟录》和那套镇祟银针,顾七安消失在烬都纵横交错、如同蛛网般的阴暗小巷里。
废墟,残垣。
顾七安像一只幽灵,在城市的伤疤里穿行。他现在的目标很简单,找一个安全的角落,然后,搞清楚那怪物到底是什么。
除了祟人,活人同样危险。这是他用被烧毁的义庄换来的教训。
他在一间废弃的药铺里找到了些许安慰。这里残存的药材,对他来说就是宝藏。他正在辨认一株干枯的草药,试图从《镇祟录》的药理篇中找到对应的记载,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是甲胄的声音。靖夜司!
顾七安立刻闪身躲到一面残破的药柜后面,屏住了呼吸。
“分头找!她跑不远!身上有异香,都给我闻仔细了!”一个雄浑而冷硬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很快,一队身披黑色制式甲胄、手持重剑的士兵冲了进来,开始粗暴地翻找。
顾七安透过药柜的缝隙,看到了那个发号施令的人。身材魁梧,面容冷峻,腰间的佩剑比寻常士兵的更长、更厚重。是靖夜司的都尉,秦无伤。顾七安在义庄时远远见过他几次,这是一个以铁血手腕和剿祟功绩闻名的人物。
他们在找一个女孩?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几乎被药材味掩盖的香气钻入顾七安的鼻腔。那香味很奇特,清冷中带着一丝甜意,让人闻之精神一振。
他循着香气转头,正对上一双受惊小鹿般的眼睛。
一个瘦弱的少女,不知何时也躲在了这排药柜的另一头。她衣衫褴褛,脸上沾着灰尘,但那双眼睛却黑白分明,干净得不像这个时代的人。她看到顾七安,身体猛地一缩,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是她。
【秦无伤视角】
秦无伤的眉头紧锁,心情烦躁。
上头的密令含糊不清,只说要活捉一名身怀“异香”的少女,说她是克制城中“妖邪”的关键。妖邪就是妖邪,用剑斩了便是,找一个弱女子有何用?
但他是个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
药铺里的气味太杂了,掩盖了那股异香的踪迹。他挥手示意手下扩大搜索范围,自己则一步步踏入药铺深处。
他的目光扫过一排排倾倒的药柜,锐利如鹰。
突然,他停下脚步。
他看到了那个少女,正蜷缩在一个柜子后面。也看到了少女身前,那个挡住他视线的身影。
一个男人。身形清瘦,穿着一身早已看不出颜色的布衣,手里还捏着一株干草。
顾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