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1页)
这边的萧南宴让人送走沈云舒后端坐在书案前,指尖无意识地叩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烛火跳跃,将他的影子拉得颀长,映在墙上,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刚刚跳进湖水漫过口鼻时的窒息感。
他本以为他是不是要死了,却在意识沉入黑暗的刹那,被一股更汹涌的记忆洪流裹挟。
前世的画面如潮水般扑来:北疆的雪原,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他蜷缩在雪地里,胸口的伤口早已冻僵,血痂与冰雪粘连在一起。
不远处,他最信任的赵副将正对着密信狞笑,那信上盖着东宫的印鉴,字字句句都在嘲讽他的天真。
“靖王殿下,您太碍眼了。”
赵副将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太子说了,留您不得。”
原来如此。
他戎马一生,护着大庆的疆土,却死在了自己人手里,死得如此窝囊。
弥留之际,他仿佛看到了父皇鬓边的白发,看到了母妃在佛堂里为他祈福的背影——他们若知道他的结局,该有多痛?
母妃总说:“阿宴,平淡是福,莫要争,莫要强。”
他信了,守着北疆,远离京城的纷争,可到头来,不争不抢,也难逃被蚕食的命运。
萧南逸的忌惮,从来不是因为他想争储,而是因为他活着,本身就是威胁。
“呵……”萧南宴低笑一声,笑声里裹着彻骨的寒意。
重生一世,他总该明白,这世道,从来没有“平淡是福”的道理。
你退一步,别人便会踏进一步,直到将你碾碎在尘埃里。
储君之位?前世他不屑,这一世,他偏要争一争。
他要让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知道,他萧南宴,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思绪流转,落在方才救下他的沈云舒身上。
前世,他曾欣赏她的善良。
她悬壶济世,心怀悲悯,母妃见了也欢喜,说这样的女子适合做王府的主母。
他虽不好女色,却也觉得,娶个贤惠妻子,安稳度日也不错。于是向父皇讨了恩典,求娶沈云舒。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萧南逸竟也盯上了她。新婚当日,红盖头被掀开时,他看到的却是林太傅的嫡女林知薇的脸。
萧南逸用一场偷梁换柱的戏码,让他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他咽不下那口气,主动请缨奔赴北疆,想用战功洗刷耻辱,却终究落得个叛徒背叛、战死雪原的下场。
如今沈云舒再次出现,依旧是那副柔弱却倔强的模样,可在萧南宴眼中,却只剩一片漠然。
这一世,这女人,他不想要了。
海棠院厢房里,沈云舒对着铜镜默默出神。
镜中的少女眉眼弯弯,肌肤莹白,正是十七岁的模样。
她沈云舒居然重生了,回到了与阿宴初识的时候。
这一次,只要避开与萧南逸的那场“偶遇”,就不会再重蹈覆辙,阿宴也不会战死在北疆的漫天风雪里了。
只是……心下忽然浮起一丝疑虑。上辈子回王府时,分明没见过那位叫林闪闪的裁缝。
那女子生得明眸皓齿,笑起来时眼尾微扬,竟有种说不出的明艳。
沈云舒指尖捏着那块尚有余温的粟子糕,糖霜在指腹化开,甜得发腻,心底却莫名窜起一丝危机感。
次日一早,林闪闪揣着衣袍去了临风院。
刚把衣裳递给程明,就听见里屋传来瓷器碎裂声,夹杂着萧南宴压抑的闷哼:“废物!”
“王爷醒着?”林闪闪挑眉,这是在发飙啊。
程明点点头,压低声音:“嗯,刚发了脾气。”
“这衣裳你先收着,有空让王爷试试,不合身我再改,我先走了。”林闪闪转身想溜,却被程明一把叫住。
“林娘子,早上听香雾说,你们下午要出府找竹子?”
“是啊!”
程明挠了挠头,耳根微红:“城外林深,你们两个姑娘家不安全。我下午休沐,要不…陪你们去?”
林闪闪眼睛一亮,这不正好有免费劳力送上门?“那可太好了!未时后门见?”
“嗯。”程明刚应下,卫东就从里屋掀帘出来,脸拉得老长:“林娘子,王爷叫你进去。”
林闪闪指着自己鼻尖:“我?
“让你进就进,废什么话!”卫东没好气道。
林闪闪心里嘀咕,这节骨眼叫她进去,怕不是要拿她当出气筒?偏生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屋内药味混着淡淡的血腥气,萧南宴半倚在榻上,玄色里衣肩头洇开深色血渍,地上碎着个药碗。
今早他已派人将昨夜遇刺之事报入宫中,父皇派了太医诊治,伤口属实,他倒要看看太子如何自圆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