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页)
1
冰原心跳
陆凛和沈聿是建筑界公认的死对头,十年交锋从未分出胜负。
某天他们被迫合作设计北极科考站,在零下50度的冰原上同吃同住。
暴风雪夜,发电机故障,两人裹在一条睡袋里取暖。
沈聿突然说:你心跳声吵到我了。
陆凛冷笑:你呼吸声更吵。
黑暗中,沈聿的指尖划过陆凛结冰的睫毛:那堵墙…当年招标会我故意输给你的。
后来科考站落成典礼上,记者追问合作感想。
陆凛当众掀开沈聿的围巾,吻住他冻伤的嘴角:
他偷走了我设计的穹顶结构,还偷走了我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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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宿敌交锋
招标大厅里,空调嗡鸣声像一群焦躁的蜜蜂,在巨大的水晶吊灯下盘旋。空气里混杂着昂贵的香水味、纸墨味,还有一股无形的、绷紧的弦即将断裂的硝烟味。
陆凛站在巨大的建筑模型前,灯光打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道冷硬的阴影。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没系领带,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扣得严实,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名剑,锐利,寒气逼人。模型是他团队整整两年心血的结晶——一座构思奇巧、充满未来感的城市地标博物馆。流线型的巨大曲面屋顶如同凝固的浪潮,光影在其上流转的设计图,引得满座低低的惊叹。
他微微侧身,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头,声音平稳有力,每个字都像经过精密计算般砸在人心上:……这个方案,将不仅仅是一座建筑,它是这座城市面向未来的宣言,是技术、艺术与可持续理念的完美融合体。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在台下逡巡,最终精准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定格在观众席靠后一个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人。
沈聿。
他整个人几乎陷在宽大的扶手椅里,姿态是那种近乎无礼的慵懒。一件质地柔软的炭灰色羊绒衫,领口随意地敞着,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他一条腿闲闲地搭在另一条腿上,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没点燃的香烟,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他似乎对台上陆凛的慷慨陈词毫无兴趣,微垂着眼,目光落在自己干净的指甲上,仿佛周遭的喧嚣、那令人惊叹的模型,都不过是背景杂音。唯有在陆凛提到某个关键结构节点时,他那双过于漂亮的眼睛才懒懒地抬了一下,睫毛微颤,像蝴蝶轻轻扇动了翅膀,随即又归于沉寂。
那转瞬即逝的一瞥,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中了陆凛神经深处某个紧绷的弦。
十年了。
从学院里第一次方案竞逐开始,每一次重要的项目、每一个重量级的奖项,他们就像被无形的命运丝线捆绑在一起的两头猛兽,永远在同一个擂台上狭路相逢。陆凛以逻辑严密、结构精妙、充满力量感的设计著称;而沈聿,则像个不可捉摸的魔术师,他的设计总是带着一种天马行空的诗意和令人拍案叫绝的奇诡。他们彼此是对方获奖名单上最醒目的拦路石,是对方完美方案里唯一能找到的瑕疵点,是业界津津乐道又讳莫如深的一对宿敌。
陆凛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压下心头那点被对方彻底无视而燃起的无名火。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继续阐述方案。然而,刚才那个角落传递过来的那种彻底的、漫不经心的漠视,比任何挑衅的目光都更具杀伤力,像一层无形的寒冰,悄然覆盖在他原本燃烧的斗志之上。
……因此,陆凛的声音刻意拔高了一度,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我们坚信,这个方案,是唯一能真正代表这座城市未来精神的选择!他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带着胜利者的锐气。
台下掌声雷动,夹杂着由衷的赞叹。
就在这时,沈聿动了。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那支把玩了许久的烟,身体终于离开了椅背。他站起身的动作也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不疾不徐,却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演讲台,步履从容,仿佛不是去参与一场决定数亿投资的生死角逐,只是去花园里散个步。
工作人员将他的模型小心翼翼地推了上来。当覆盖的红布被揭开时,整个大厅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连呼吸声都仿佛被抽走了。
那是一座……难以用常规语言描述的博物馆。
它像从大地深处自然生长出来的巨大水晶簇,又像某种远古生物的骨骼化石被无限放大。无数尖锐的、不规则的几何体以一种看似混乱无序、实则充满内在张力的方式堆叠、刺向天空。最震撼的是它的核心——一个巨大而深邃的、仿佛能将光线都吞噬进去的螺旋空洞,贯穿了整个建筑的主体,带来一种惊心动魄的视觉冲击和灵魂深处的战栗。狂野,原始,带着一种毁灭与新生的磅礴力量。
陆凛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那个模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那座建筑的灵魂,那个贯穿一切的螺旋空洞,其核心构思……竟与他父亲当年一份未曾公开、最终被束之高阁的参赛手稿中某个核心意象,有着惊人的神似!那份手稿,他只在父亲书房的旧图纸堆里偶然见过一次,线条潦草,却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那本该是尘封的、属于过去的秘密。
沈聿……他怎么可能
陆凛猛地转头看向沈聿,眼神锐利如刀,带着震惊和无声的质问。
沈聿却根本没看他。他随意地靠在演讲台边,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散漫地落在自己模型的某个尖角上,仿佛在欣赏一件无关紧要的艺术品。他的开场白更是简洁到近乎傲慢:就这个,凑合看吧。
他语调平平,没有任何煽动性的词汇,只是用最精准的专业术语,寥寥数语点出几个结构上的关键创新点和材料运用的巧思。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却奇异地压过了大厅里所有的杂音,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陆凛心湖,激起层层叠叠的、带着寒意的涟漪。
沈聿的阐述不到陆凛的一半时间。结束时,他甚至没有说一句谢谢,只是微微颔首,便转身走下台,重新坐回那个角落的阴影里,再次拿起那支香烟把玩起来,仿佛刚才那个惊艳全场的方案与他毫无关系。
评委席上交头接耳,气氛凝重。最终结果宣布时,陆凛的名字被念出。他的方案以其高度的完成度和可实施性胜出。掌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似乎少了些纯粹的热烈,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陆凛站在台上,接受着祝贺。镁光灯闪烁,映亮他英俊却绷紧的侧脸。他的目光穿过人群,再次落向那个角落。
沈聿已经站了起来,正慢悠悠地穿上他那件质感极好的黑色长大衣。他似乎感受到了陆凛的目光,侧过头,隔着攒动的人头和闪烁的灯光,遥遥地望了过来。
四目相接。
没有愤怒,没有失落,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澜。沈聿的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深湖,幽深,冰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疏离。那目光在陆凛脸上停留了不过一秒,唇角似乎极淡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他便转身,毫不留恋地融入了离场的人流之中,那挺拔而孤绝的背影,像一把无声刺入喧嚣的黑色利刃。
陆凛站在原地,手里象征胜利的证书和鲜花仿佛失去了温度。胸腔里,刚才被沈聿那平静一眼冻结的血液,此刻才缓慢地、带着尖锐的冰碴,重新开始流动。十年交锋的无数画面在脑中翻腾,最终定格在沈聿模型上那个惊心动魄的螺旋空洞上。那个本该属于他父亲的意象……
一种被窥视、被冒犯、甚至被某种更深沉的东西无声嘲弄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胜利的滋味,第一次变得如此复杂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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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冰火合作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钢筋水泥构成的冰冷森林,天空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会议室里暖气开得很足,空气却凝滞得如同冻胶。
陆凛坐在长桌一侧,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拒绝融化的冰雕。他面前摊开着一份文件,标题醒目而刺眼——《极光守望北极联合科考站设计与建造合作备忘录》。甲方代表——一个头发花白、神情严肃的老教授——正坐在对面,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