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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丈夫背叛后,我成了他的送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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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3页)

我抬眼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被揭穿的惊慌,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赵警官,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审讯室里显得异常清晰,我是法医。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破坏、伪造物证,意味着职业生涯的终结,甚至牢狱之灾。我没有动机,也没有必要去冒这种毁掉自己的风险。至于监控和举报信……我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那弧度冰冷而锐利,巧合,或者……栽赃毕竟,谁才是苏晚晚流产最大的利益相关方谁最怕那个孩子生下来

赵警官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我的反问击中了他思考过的方向。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我抛出的烟雾弹足够迷惑,也足够将警方的调查引向另一个更符合常理的方向——顾衍和苏晚晚之间的互相算计。毕竟,一个前途尽毁、可能失去继承权的男人,和一个失去孩子、名誉扫地的女人,狗咬狗的戏码才更顺理成章。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砰地一声大力撞开,巨大的声响在狭小空间里炸开。顾衍像一头被彻底激怒、走投无路的困兽,在两个警员的阻拦下,硬是冲了进来。他头发凌乱,双眼布满骇人的红血丝,昂贵的西装皱巴巴的,早已不见昔日的半分矜贵。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目光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混合着极致的愤怒、恐惧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林浅!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他嘶吼着,声音沙哑破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的脸上,那份报告!那个该死的保健品!是你栽赃我!晚晚她流产了!她这辈子可能都当不了妈妈了!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啊!你怎么能这么恶毒!你怎么下得去手!

他试图扑过来,被身后的警员死死按住胳膊。他挣扎着,像一头癫狂的野兽,对着我咆哮:毒妇!你这个毒妇!你毁了我!你毁了晚晚!你毁了一切!

审讯室里一片混乱。赵警官厉声呵斥着警员把人带出去。我依旧坐在冰冷的铁椅上,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隔着混乱的人影和顾衍歇斯底里的咆哮,我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那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上,仿佛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荒诞闹剧。

直到他被两名强壮的警员半拖半拽地拉出门口,那充满恨意的嘶吼还在走廊里回荡。审讯室的门重新关上,隔绝了噪音,只留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浓重的绝望气息。

赵警官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疲惫和烦躁。他重新看向我,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审视:林法医,看来你们之间,问题很大。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平静地迎向审讯室墙壁上那面巨大的、冰冷的单向透视玻璃。我知道,玻璃后面,一定有眼睛在看着这一切。我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曾经无数次握持解剖刀、精准划开真相的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做出一个虚握的姿势,然后,指尖轻轻点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动作优雅,冷静,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专业感。

赵警官,我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像冰珠落在玉盘上,一字一顿,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您知道的,在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原则是什么

我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穿透那面玻璃,仿佛要刺向某个看不见的、正在崩溃的灵魂。

证据会说话。

我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就像当初,有人用最‘确凿’的证据,教会我的那样。

5

尘埃落定

冰冷的铁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彻底隔绝了看守所里特有的、混杂着绝望与消毒水的浑浊气息。外面正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刺得我微微眯起了眼。空气是自由的,带着夏末初秋特有的、微凉的草木清气。

顾衍和苏晚晚的案子,尘埃落定得比预期更快。舆论的滔天巨浪,铁一般的证据链(尤其是那份指向顾衍购买记录的匿名举报,以及苏晚晚在巨大压力下精神崩溃吐露的、关于顾衍曾暗示她处理掉麻烦的含糊证词),将两人牢牢钉死。顾衍因涉嫌故意伤害(导致苏晚晚流产及可能的不孕后果)以及商业欺诈(利用公司资源为苏晚晚牟利并试图掩盖)被正式批捕,苏晚晚则因伪证和妨碍司法公正面临指控。曾经光鲜亮丽的金童玉女,成了法制新闻里令人唏嘘的反面典型。

市局的调查结果也很快出来。关于胚胎样本的污染事件,最终被定性为流程管理疏漏和可能的意外交叉污染,我这个唯一的经手人,因缺乏直接动机且关键时段监控缺失无法证实操作,加上背景调查无不良记录,仅受到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内部警告处分。赵警官在宣布结果时,看我的眼神依旧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但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法医中心的工作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同情和疏离,这正合我意。

我辞了职。这份曾倾注了全部热爱与信仰的职业,如今裹挟着太多肮脏的记忆和冰冷的算计,拿起解剖刀时,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枚纽扣的冰冷,以及交换样本管时那瞬间的灼热。它不再纯粹。交接工作那天,我将办公室清理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走出市局庄严的大门,我抬头看了看天,很高,很蓝。

没有直接回家。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穿行在城市边缘。喧嚣被抛在身后,道路越来越安静,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叶子开始染上浅浅的黄。最终,车子停在城郊一处僻静的墓园外。这里安眠着我的母亲。当年那个懦弱无能、只会酗酒施暴的父亲死后,是母亲用瘦弱的肩膀和微薄的薪水,支撑着我一路读书,走出泥潭。她没能看到我穿上法医袍,没能看到我结婚……也没能看到她用心血浇灌的女儿,最终被现实啃噬成了何种模样。

深秋的风带着凉意,卷起地上的落叶。母亲的墓碑很干净,照片上的笑容温婉宁静。我将一束洁白的雏菊轻轻放在碑前,然后缓缓蹲下身,冰凉的墓碑贴着我的额头。

妈,我轻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墓园里显得很轻,我好像……把自己弄丢了。

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的轻响,像一声悠长的叹息。没有回答,只有无边无际的寂静。我在那里蹲了很久,直到双腿麻木,直到心口那块最坚硬的冰,似乎被这寂静和雏菊微弱的香气,融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渗出一点迟来的、沉重的疲惫和酸楚。

离开墓园时,夕阳将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橙红色。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极其简短:

纽扣很漂亮。物归原主。

短信下面,附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枚深灰色的、贝壳质地的衬衫纽扣,静静地躺在一张干净的白色纸巾上。正是我结婚纪念日那天,从苏晚晚裙角取下的那一颗。

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又缓缓松开。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上。我没有回复,指尖悬在删除键上,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将手机扔回口袋,拉开车门。

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平稳低沉。车子驶离安静的墓园,汇入傍晚归家的车流。霓虹灯次第亮起,将这个城市装点得流光溢彩。车窗外的光影明明灭灭,掠过我的脸。后视镜里,那张曾经写满对正义和真相信仰的面孔,如今只剩下深潭般的平静,和一丝洗刷不净的、属于暗夜的疲惫。

证据最终说了话,埋葬了谎言,也埋葬了我的一部分。

车子加速,驶向前方沉沉的、被灯火照亮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