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执笔为灯照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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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当那座只在陈砚模糊记忆和想象中出现过的、巍峨得如同匍匐巨兽般的城池轮廓,终于刺破地平线,闯入林默(陈砚)布满血丝的眼帘时,他踉跄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巨大的城墙在灰蒙蒙的天幕下延伸,望不到尽头。高耸的城楼飞檐斗拱,如同猛兽的犄角,散发着古老而威严的气息。城墙下,是蚂蚁般蠕动的人流、车马,汇聚成嘈杂的声浪,即使隔着数里之遥,也隐隐传来。

繁华!极致的繁华!

与他一路走来所见的凋敝乡村、荒凉野道、麻木流民,形成了触目惊心的、近乎魔幻的反差!仿佛一道无形的鸿沟,将人间划成了天堂与地狱。

然而,走近了,这“天堂”的细节才更清晰地展露,带来更强烈的感官冲击和心灵震撼。

【巨大的反差冲击:

视觉冲击:城门口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绫罗绸缎的富商、鲜衣怒马的公子、环佩叮当的贵妇…

他们的衣着光鲜亮丽,色彩斑斓,与林默(陈砚)身上那身早已看不出本色、补丁摞补丁、散发着酸馊汗味的破衣烂衫,形成了云泥之别。进城时,守门兵卒那毫不掩饰的鄙夷眼神,如同针扎般刺在他身上。

嗅觉冲击: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冲击着他麻木的嗅觉:食物的香气勾得他胃部痉挛;胭脂水粉的浓郁芬芳;骡马牲畜的臊臭;还有角落里垃圾堆散发的腐败气息…

每一种味道都在提醒他这座城市的巨大与自身的卑微。

听觉冲击:叫卖声、吆喝声、车马粼粼声、讨价还价声、丝竹管弦声、甚至还有街头卖艺的锣鼓声…

汇合成一片巨大的、永不停歇的声浪,震得他本就疲惫不堪的神经嗡嗡作响。习惯了山林死寂的他,一时竟有些头晕目眩。

触觉冲击:

脚下的道路不再是泥泞土路,而是相对平整的石板路。然而,他拖着伤腿,拄着拐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被汹涌的人流撞倒。肩膀时不时被衣着光鲜的行人嫌恶地推开,那力道和眼神中的轻蔑,比山里的寒风更冷。】

【见识奢靡与挣扎:

官宦子弟的奢靡:他亲眼看到几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哥,骑着高头大马,旁若无人地策马在并不宽敞的街道上小跑,惊得路人纷纷避让。他们谈笑风生,随手将啃了几口的、价值不菲的精致糕点扔给路边眼巴巴看着的乞丐,引来一阵哄抢。他们腰间佩戴的美玉,在阳光下折射着温润的光泽,晃得林默眼睛生疼——那小小一块玉,怕是能换陈家坳全村几年的口粮!

寒门学子的挣扎:在靠近贡院的几条街巷里,他看到了更多和他一样,背着书箱、穿着洗得发白甚至打着补丁长衫的身影。他们面容憔悴,行色匆匆,眼神中交织着焦虑、渴望和难以掩饰的自卑。有人蹲在路边小摊前,为了一碗最便宜的阳春面讨价还价;有人在当铺门口徘徊,摩挲着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脸上写满挣扎;还有人在街角摆着简陋的摊子,替人写信、抄书,换取微薄的铜板,用以糊口和支付那昂贵的客栈费用。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和对未来的巨大不确定性。】

林默(陈砚)站在汹涌的人潮边缘,像一粒被遗忘在繁华锦缎上的尘埃。巨大的落差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将他淹没。这座城市的繁华与他无关,这里的奢靡是他无法想象的另一个世界。他唯一的目标,就是在这座庞然大物中找到一处能容纳他这残破身躯和破旧书箱的角落,然后——备考!

寻找“鸡毛店”:

他避开那些挂着气派幌子、门口站着伙计的客栈,凭着陈砚记忆中关于京城底层生存的零星碎片,拖着伤腿,拐进了贡院附近那些最狭窄、最阴暗、最肮脏的巷弄。

污水横流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劣质油脂、劣酒和排泄物混合的刺鼻气味。低矮歪斜的木板房挤挤挨挨,窗户纸大多破烂不堪。衣衫褴褛的孩子在泥水里追逐打闹,眼神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麻木或狡黠。

终于,在一处散发着浓重霉味和汗臭味的死胡同尽头,他看到了一个几乎被油污覆盖的木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悦来栈”——一个充满讽刺的名字。

这,就是传说中的“鸡毛店”了。住一晚,只需要三个铜板。

林默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门。

店内光线昏暗,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汗臭、脚臭、劣质烟草和食物腐败的恶臭扑面而来。一个狭长的通铺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上面杂乱地铺着黑乎乎、散发着可疑气味的草席和破棉絮。已经有不少人蜷缩在上面,或鼾声如雷,或低声咳嗽呻吟,或目光呆滞地望着房顶漏光的破洞。空气污浊得几乎令人窒息。

柜台后面,一个满脸油光、眼神浑浊的胖掌柜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伸出油腻的手:“通铺一晚三个钱。要干净点的?没有。要单间?后面有柴房,五个钱,漏风漏雨自己受着。”

林默沉默地从怀里掏出那个视若珍宝的粗布小包,手指颤抖着,极其不舍地数出三个磨得发亮的铜钱,放在油腻的柜台上。

“住通铺。”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那“干净点的”和“单间”,对他而言是奢侈品。三个铜板,能省则省。

胖掌柜眼皮都没抬,用那油腻的手将铜钱扫进抽屉,随手扔给他一块刻着模糊数字的木牌,指向通铺角落里一个几乎没人愿意去的、紧挨着漏风破窗的位置:“那儿。”

林默(陈砚)抱着书箱,忍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或麻木、或好奇、或同样带着戒备和穷困的目光,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到那个角落。将书箱小心翼翼放在还算干燥的墙边,然后几乎是瘫倒在散发着霉味和汗臭的草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