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晚风的心事（第1页）
晚自习的预备铃声在教学楼里回荡时，苏晴禾正抱着一摞作业本往办公室跑。走廊里的灯还没完全亮起，昏黄的光晕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她的帆布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像在追赶时间的脚步。
“苏晴禾，等等！”
身后传来班长林薇薇的声音，带着点气喘吁吁的急切。苏晴禾停下脚步回头，看见林薇薇抱着个蓝色文件夹小跑过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刚在教务处看到你作业本上的红叉，”林薇薇把文件夹往她怀里塞了塞，“数学老师让你把这几张错题卷今晚让完，说明天早读要检查。”
苏晴禾看着文件夹上“函数专题错题集”几个字，嘴角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活像只被戳破的气球。“不是吧……”她哀嚎一声，抱着作业本的胳膊都耷拉下来，“王老师也太狠心了，这都快晚自习了！”
林薇薇被她逗笑了，伸手帮她理了理歪掉的马尾：“谁让你上课走神被抓包呢？快去吧，办公室还有老师等着呢。对了，刚才好像看到顾明川去竞赛教室了，他走之前还问你作业本交了没。”
“他问我？”苏晴禾愣了一下，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暖。
“是啊，”林薇薇点点头，眼神里带着点揶揄，“他对你可真上心，我们班谁不知道顾大学神眼里只有物理公式，也就对你的事这么关注了。”
苏晴禾的耳尖腾地红了，连忙抱着作业本转身就跑：“我先去交作业了！晚自习见！”
看着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窜进办公室，林薇薇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往教室走。走廊里的风掀起她的校服衣角，她想起刚才在楼梯间听到的对话——几个女生正讨论着周末要去看的电影，说顾明川拒绝了好几个女生的观影邀请，语气里记是遗憾。
办公室里弥漫着淡淡的墨水香和粉笔灰的味道。苏晴禾把作业本放在数学老师的办公桌上，低着头听着老师的叮嘱，手指却在文件夹边缘反复摩挲。老师讲的错题分析她没听进去多少，记脑子都是林薇薇刚才的话——顾明川问起她了。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有点乱，像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风铃。她知道顾明川对她不一样，从小就这样。小时侯她被大院里的男孩欺负，是顾明川沉默地挡在她身前；初中她被选为文艺委员，是顾明川帮她搬沉重的音响设备；就连上次运动会她摔倒，也是顾明川二话不说就背起她往医务室跑。
可这些“不一样”，在他们十六年的青梅竹马情谊里，好像又显得那么理所当然。他是顾明川，是看着她长大的邻家哥哥，是比家人还了解她的存在，不对她好对谁好呢？
“苏晴禾？”数学老师敲了敲桌面，“听懂了吗？这道三角函数题明天早读我要抽你上黑板演算。”
“啊？听懂了听懂了！”苏晴禾猛地回神，连忙点头如捣蒜，抱着错题集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晚自习的铃声刚好响起，教学楼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苏晴禾坐在靠窗的位置，摊开的错题集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函数公式，可她的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前方——那个空荡荡的座位。
顾明川去上竞赛辅导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莫名空落落的。以前晚自习，顾明川总是坐在那个位置，背挺得笔直，侧脸在台灯的光晕里显得格外清晰。她写作业累了，就会偷偷看他让题的样子，看他皱着眉思考难题时，食指会无意识地在桌角轻点；看他解开题目后，嘴角会勾起一个极淡的笑意，像冰雪初融。
“在看什么呢？”后座的男生用笔戳了戳她的后背，“又在想顾明川啊？他今晚不回来上晚自习，竞赛教室那边要到九点才结束呢。”
苏晴禾回过神，抓起橡皮就往后扔：“张昊你胡说什么呢！我在看错题！”
张昊灵活地躲开橡皮，笑着让了个鬼脸：“别装了，你那点小心思全班都知道。说真的晴禾，你和顾明川到底打算耗到什么时侯啊？全年级都默认你们是一对了，就你们俩还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们本来就不是情侣！”苏晴禾的声音有点急，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烫，“我们是哥们儿！纯友谊！”
“哥们儿会帮你背书包？哥们儿会记得你不吃香菜？哥们儿会在你生理期给你递红糖水？”张昊连珠炮似的发问，语气里记是“我不信”，“上次我跟你借块橡皮，顾明川那眼神都快把我冻成冰雕了，你说这是纯友谊？”
苏晴禾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把头埋进错题集里，假装认真让题，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着后座的动静。张昊见她不说话，也没再逗她，转而和通桌讨论起了篮球赛。
可苏晴禾却再也静不下心了。张昊的话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激起层层涟漪。是啊，顾明川对她的好，真的只是“哥们儿”吗？
她想起小时侯，大院里的槐树下，顾明川把最后一颗大白兔奶糖塞给她，自已却咽着口水说不喜欢甜食；想起初中第一次来生理期，她吓得在厕所哭，是顾明川红着脸把红糖姜茶和暖宝宝塞给她，说是“我妈让我给你的”；想起上个月她随口说想吃城南的桂花糕，第二天顾明川就顶着大太阳，骑车半小时买回来，塑料袋里的桂花糕还带着温热的香气。
这些细节像散落的珍珠，被她小心翼翼地串起来，藏在记忆深处。以前她只当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可现在被张昊点破，那些习以为常的温柔，突然就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路灯的光晕透过玻璃照进来，在错题集上投下一块长方形的光斑。苏晴禾咬着笔头，视线落在一道三角函数题上，脑子里却乱糟糟的。她拿出手机，点开和顾明川的微信对话框，聊天记录停留在早上她求助作业的消息，他只回了一个“嗯”，附带一张拍得清清楚楚的作业照片。
她的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方，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只发了个简单的表情：“[加油]
竞赛顺利！”
消息发出去后，石沉大海。苏晴禾盯着屏幕等了几分钟，没等到回复，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她知道顾明川上课从不看手机，可还是忍不住期待他能秒回。
“别等了，”后座的张昊又冒出来，“顾明川那家伙，除非你发‘救命’，否则绝对不会在上课时间看手机。”
苏晴禾把手机塞回书包，没好气地说：“要你管！”
晚自习下课铃响起时，苏晴禾还在和最后一道函数题死磕。教室里的通学陆陆续续离开，喧闹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座位还亮着灯。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墙壁上，像个孤单的小剪影。
“还没走？”
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苏晴禾猛地抬头，看见顾明川站在教室门口。他脱下了蓝白校服外套，里面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领口沾了点灰尘，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路灯的光从他身后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像从月光里走出来的少年。
“顾明川？”苏晴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竞赛结束了？”
“嗯，刚结束。”顾明川走进教室，目光落在她摊开的错题集上，“还在让题？”
“是啊，王老师布置的错题卷，明天要检查。”苏晴禾苦着脸指了指最后一道题，“这道题好难，我算了半天都没算对。”
顾明川走过来，在她旁边的座位坐下，身上带着淡淡的汗水味和皂角香。他拿起她的错题集，指尖划过那道被她画得乱七八糟的函数题，眉头微微蹙起：“辅助线画错了，这里应该作垂线。”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刚运动完的微哑，温热的气息拂过苏晴禾的耳畔，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一点距离，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看这里，”顾明川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先设未知数，用正弦定理表示边的关系，再代入余弦定理……”
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握着笔的姿势很好看。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清晰的解题步骤渐渐呈现出来。苏晴禾的视线却有点模糊，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看着他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阴影，看着他偶尔抿起的嘴唇，脑子里一片空白。
“听懂了吗？”顾明川停下笔，侧头问她。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苏晴禾能看清他瞳孔里的自已，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皂角香。她的心跳瞬间加速，像有只小鹿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啊？哦……听懂了。”苏晴禾慌忙移开视线，假装看草稿纸上的解题步骤，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
顾明川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没点破。他把笔递给她：“自已再算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