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页)
“法夷?!”陈文远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仿佛回光返照,“法夷…打来了?!”
“炮口都顶到马尾船厂了!”赵铁山在一旁恨声道,简单几句说明了情况。
“狗官!国蠹!!”陈文远听完,猛地一拳砸在身边的洞壁上,震得碎石簌簌落下,他咳出一口黑血,却浑然不顾,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我父…我父当年就说过…矿税之弊,乃国之大蠹!今日看来,这蠹虫不仅蛀空了国库,更蛀空了国人的脊梁!竟容法夷如此欺辱!!”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虚弱和激动而踉跄跌倒。
林羽和赵铁山连忙将他扶住。
“陈兄息怒!保重身体要紧!”林羽劝道。
“保重…呵呵…”陈文远惨笑着摇头,喘息着,“林兄,赵师傅…你们要硫磺硝石…我知道…我知道哪里有!那帮狗官…咳咳…贪墨的矿税银子…还有库房里封存的…大批硫磺硝石…就…就藏在这矿洞深处!我…我跟踪过他们…知道地方!咳咳咳…”
“当真?!”赵铁山和林羽异口同声,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千真万确!”陈文远指着矿洞深处一条更加狭窄、被碎石半掩的岔道,“就在…就在那条废道尽头…有…有暗门…咳咳…看守…看守只有两个…都是…都是那狗税吏的心腹…平日里…也…也怕这‘山魈’…很少进来…”
“好!”赵铁山眼中凶光一闪,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猛虎,“林秀才,你照顾陈先生!阿福,跟我来!”他抽出背上的厚背砍刀,杀气腾腾地朝着那条岔道摸去。阿福虽然害怕,但也咬紧牙关,握紧了手中的铁锹跟上。
林羽扶着陈文远靠坐在洞壁边,拿出水囊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水。陈文远喘息稍定,看着林羽,虚弱地问:“林兄…你方才说…制火药…炸法夷…那配方…真能行?”
“必行!”林羽斩钉截铁,“一硫二硝三木炭,比例精妙,研磨混合,威力绝非土火药可比!陈兄,你可知这矿洞里害人的‘山魈’是什么?”
陈文远茫然摇头:“只知是邪祟…入洞者…久了必死…”
“非是邪祟,乃是剧毒!”林羽指着洞壁那些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附着物,“此乃水银之毒!采炼银矿所生!吸入其气,轻则头昏眼花,重则咳血溃烂而亡!令尊当年所揭发的,恐怕不仅仅是贪墨矿税,更是这矿洞草菅人命、隐瞒矿毒之祸!”
“水银之毒…草菅人命…”陈文远喃喃自语,眼中先是震惊,随即被滔天的恨意取代,“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父…死得冤啊!!”悲愤的泪水再次涌出,混合着嘴角的血迹,触目惊心。
就在这时,矿洞深处那条岔道里,猛地传来两声短促而沉闷的惨叫!
“啊!”
“呃…”
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赵铁山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岔道口,手中砍刀滴着暗红的血珠,脸上杀气未消,对着林羽这边低吼:“解决了!东西找到了!快来!”
林羽精神大振,小心地扶起陈文远:“陈兄,我们走!”
三人快步走进那条狭窄的岔道。前行不过十余丈,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稍大的洞室。地上躺着两具穿着号衣的看守尸体,都是一刀毙命,喉管被割断,脸上还残留着惊愕和恐惧。旁边,一扇沉重的、伪装成岩壁的木门已被赵铁山和阿福合力撞开!
门内,是一个干燥的石室!借着火把的光,林羽看清了里面的景象,呼吸瞬间一窒!
角落里,整整齐齐码放着十几个鼓囊囊的麻袋!其中一个麻袋口散开,露出里面黄澄澄、结晶状的硫磺块!另一个麻袋里则是雪白的硝石结晶!数量之多,远超林羽的想象!更令人心跳加速的是,石室中央,赫然摆放着几口上了锁的沉重木箱!箱盖边缘,在火光的映照下,隐隐透出银白色的金属光泽!
银子!贪墨的矿税银子!
“硫磺!硝石!银子!哈哈!天助我也!”赵铁山看着满室的“宝藏”,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在洞室里回荡,充满了快意和一种复仇般的酣畅淋漓!
林羽的目光扫过那些硫磺硝石,最后落在地上那两具看守的尸体上,眉头微皱。赵铁山的手段,狠辣直接。但他知道,在这末世,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赵师傅,此地不宜久留!”林羽压下心中的波澜,冷静地说道,“法夷随时可能动手!我们得尽快把东西运出去,赶制火药!”
“好!”赵铁山立刻收敛笑容,眼中闪烁着雷厉风行的光芒,“阿福!陈先生!你们俩收拾硫磺硝石!能拿多少拿多少!林秀才,你跟我撬开这些箱子!他娘的,这些民脂民膏,正好用来打他娘的法夷!”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阿福和陈文远(在巨大的刺激下,精神似乎好了些)开始奋力将硫磺和硝石装袋。赵铁山则用砍刀劈开一口箱子的铜锁。
“咔嚓!”
锁落箱开!
一片耀眼的银光瞬间照亮了洞室!箱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一锭锭成色上好的官银!在火把的映照下,流淌着诱人而冰冷的光泽!
林羽的目光却没有被银子完全吸引。他的视线落在箱子角落,那里散落着几份卷宗和一本厚厚的账簿!他心中一动,立刻上前捡起。
账簿的封皮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鼓山银矿税银出入总册》!他随手翻开,里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各种名目的支出和收入,其中几页被红笔圈出,旁边还有蝇头小楷的批注!而一份卷宗里,夹着一份盖着福州府大印的公文抄件,内容正是关于福州府司狱陈秉谦“贪墨矿税、诽谤上官”的处置意见,落款处一个鲜红的手印和一个潦草的签名——正是那个被陈文远父亲揭发的税吏!
铁证如山!
林羽的心脏狂跳起来。他迅速将这些卷宗和账簿塞进怀里。这些,不仅是陈文远父亲冤案的证据,更是将来扳倒贪官、凝聚民心的利器!其价值,绝不亚于眼前的银子和火药!
“林兄…这是…”陈文远看到林羽的动作,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林羽对他重重点头:“令尊沉冤得雪的证据!”
陈文远浑身剧震,死死盯着那些卷宗,嘴唇哆嗦着,最终化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泪水汹涌而出,这一次,是狂喜和解脱的泪水!
“好了!别哭了!东西到手,赶紧撤!”赵铁山将劈开的银箱重新盖好,和阿福一起将几袋硫磺硝石捆扎结实,又扛起一口装满银锭的小箱子,“走!原路返回!快!”
林羽搀扶着激动不已、精神却仿佛好了许多的陈文远,阿福扛着另一袋硫磺,赵铁山则扛着最重的银箱和另一大袋硝石,四人背负着沉重的“战利品”和希望,沿着来路,在火把摇曳的光芒中,快速而警惕地撤离了这座充满死亡和罪恶的矿洞。
洞外,清冷的月光洒下。夜风吹散了身上沾染的硫磺和血腥味。林羽回头望了一眼那如同巨兽之口的黑洞,又看了看身边喘息着、眼神却异常明亮的陈文远,以及赵铁山和阿福脸上那种带着杀气与希望的复杂神情。
原料有了,银子有了,火药配方就在脑中。而马尾船厂的方向,法舰的炮口,在夜色中是否已经瞄准了毫无防备的国土?
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