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页）
林雨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眉头紧锁。姑姑病危，速回林家村。发信人是村支书老赵，一个她几乎十年没见过的人。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出租屋里显得格外刺眼，窗外城市的霓虹灯透过薄窗帘投射进来，在地板上画出扭曲的彩色图案。
林家村...她低声念出这三个字，仿佛在咀嚼某种苦涩的药物。十年了，自从考上大学离开那个偏远的山村，她就再没回去过。那里留给她的记忆太过复杂——贫穷、落后、还有那些她至今不愿回想的夜晚。
林雨叹了口气，开始收拾行李。无论她多么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姑姑毕竟是抚养她长大的人。父母在她六岁那年因车祸双亡后，是姑姑收留了她，尽管那种收留更像是一种不得已的义务。
第二天清晨，林雨坐上了开往县城的长途汽车。五个小时的车程后，又转乘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沿着崎岖的山路颠簸了两个小时。当车子终于停在那条熟悉的土路边时，林雨的胃已经因为晕车而翻江倒海。
到了，前面就是林家村。司机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
林雨拖着行李箱走下车，扑面而来的是混合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空气，与城市里永远弥漫着汽车尾气的味道截然不同。她深吸一口气，却意外地被呛得咳嗽起来——她已经不习惯这样纯净的空气了。
通往村子的路两旁是茂密的玉米地，青翠的叶片在微风中沙沙作响。林雨记得小时候最怕走这段路，总觉得那些比人还高的玉米秆后面藏着什么东西。现在想来真是可笑，但此刻，那种久违的恐惧感又悄悄爬上了她的脊背。
是小雨吗?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林雨抬头，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那棵树至少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树干粗得需要三个成年人才能合抱，树皮上布满了深深的沟壑，像是老人脸上的皱纹。最奇怪的是，树干上缠着几条褪色的红布，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王婆婆?林雨认出了这是村里的神婆，小时候最怕见到的人。
王婆婆眯起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她，嘴里嘟囔着什么。走近了，林雨才听清她说的是：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我姑姑怎么样了?林雨问道，刻意忽略了老人话中的诡异。
王婆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枯枝般的手抓住林雨的手腕。她的皮肤冰凉得不像活人，力道却大得惊人。天黑前到我家来一趟，她压低声音说，你姑姑的事...不简单。
林雨想抽回手，却发现老人抓得更紧了。什么意思?我姑姑不就是生病了吗?
王婆婆摇摇头，松开了手：去看看她你就知道了。记住，天黑前来找我。说完，她转身蹒跚着走开了，留下林雨站在原地，手腕上还残留着那种诡异的冰凉触感。
村子比林雨记忆中更加破败。许多老房子已经倒塌，只剩下几堵残垣断壁倔强地立着。路上几乎看不到年轻人，只有几个老人坐在自家门前，用警惕而好奇的目光盯着她这个外来者。
姑姑家在小村的西头，是一栋低矮的砖瓦房，门前有一口老井。林雨走近时，发现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符号。这让她心头一紧——这是驱邪的符咒，小时候她见过王婆婆给中邪的人家贴这个。
姑姑?林雨轻轻推开门，屋内一片昏暗，弥漫着中药和霉味混合的古怪气息。
谁...谁啊?一个虚弱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林雨放下行李，循声走去。当她推开里屋的门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姑姑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整个人瘦得几乎认不出来。更可怕的是，她的手腕和脚踝上都有深深的淤青，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过。
小雨...你真的回来了...姑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为虚弱而跌回枕头上。
姑姑，你怎么会...林雨上前扶住她，触手的皮肤滚烫得吓人。
听我说，姑姑抓住她的手，眼睛里闪烁着恐惧的光芒，它回来了...它来找我们了...
谁回来了?姑姑你在说什么?
姑姑的嘴唇颤抖着，刚要说话，突然瞪大了眼睛看向林雨身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别过来！求求你！我不是故意的！
林雨猛地回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房门和门外透进来的一缕阳光。当她再转回头时，姑姑已经昏了过去，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林雨手忙脚乱地找来湿毛巾为姑姑擦汗，同时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几包中药和一个木制的小盒子。她好奇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撮灰白色的头发和几片干枯的槐树叶。
你在干什么?一个严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林雨吓得差点把盒子摔在地上。转头看见一个中年妇女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
我是村卫生室的李医生，女人走进来，把药放在床头，你姑姑这病...很奇怪。
林雨合上盒子放回原处：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害怕?
李医生摇摇头：生理上只是高烧和虚弱，但...她压低声音，村里人都说她撞邪了。从上周开始，她每晚都会尖叫，说看到什么东西站在床边。更奇怪的是...她指了指姑姑手腕上的淤青，这些痕迹是突然出现的，没有人碰过她。
林雨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王婆婆也说我姑姑的事不简单。
王神婆?李医生的表情变得复杂，她今早来看过，说这是老槐树的诅咒。她顿了顿，我是不信这些的，但...你姑姑确实在变差。城里来的救护车要明天才能到，今晚你得小心照看她。
李医生离开后，林雨坐在姑姑床边，思绪万千。老槐树的诅咒?是指村口那棵缠着红布的槐树吗?她隐约记得小时候听过一些关于那棵树的传说，但具体内容已经记不清了。
天色渐暗，林雨突然想起王婆婆要她天黑前去一趟。看着昏睡中的姑姑，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去见见那个神秘的老妇人。也许她能解释姑姑口中的它到底是什么。
王婆婆家是村里少数几栋保存完好的老房子之一，门前挂着风干的草药和几串大蒜。林雨敲门时，闻到一股浓重的香火味。
门吱呀一声开了，王婆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门缝中。进来吧，她说着让开身子，我知道你会来。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油灯提供照明。墙上挂满了各种符咒和神像，一张小供桌上摆着香炉和几盘供品。最引人注目的是屋子中央的一个大木盆，里面盛着半盆清水。
坐，王婆婆指了指一张矮凳，然后自己盘腿坐在对面。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几枚铜钱扔进水盆里。看着水，她命令道，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林雨低头看向水盆。起初水面只是映出摇曳的油灯光芒，但渐渐地，她似乎看到了一些模糊的影像——一个女人的背影，一棵大树，还有...某种黑色的东西在蠕动。
我...我不确定，她揉了揉眼睛，好像有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