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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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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4页)

刘姐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度扭曲、极度残忍的笑容。

纸条她的声音嘶哑而平板,像生锈的锯子在锯木头,苏女士,你精神压力太大了,产生了幻觉。这里哪有什么纸条

**【诱导成功。妄想具象化。攻击行为证实精神分裂。】**

她的心声冷酷地同步响起,如同最恶毒的旁白。她根本不承认纸条的存在!她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我——我的所有挣扎,所有发现,在他们精心编织的谎言和诱导下,都只是疯子的呓语!我的证据,我的武器,在他们设定的现实里,根本不存在!

一股灭顶的绝望和荒谬感几乎将我吞噬。但我不能!我死死咬住下唇,剧痛让我保持最后一丝清醒。玻璃碎片是我唯一的、真实的依仗!

别跟我玩这套!我嘶声喊道,猛地用另一只手抓住她后脑的头发,狠狠向后一拽,迫使她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带路!离开这里!现在!否则我们一起死!我拖着她,踉踉跄跄地向门口挪动。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冷汗如瀑,视野阵阵发黑。

刘姐被我粗暴地拖拽着,身体微微踉跄,但她脸上那抹残忍的笑意却丝毫未减。她没有反抗,顺从得诡异。

**【……想去哪儿外面呵……】**

她的心声带着一丝冰冷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我无暇细想,用尽全身力气拖着她挪到门边。门把手冰凉。我一边用玻璃死死抵着她,一边用那只受伤的手颤抖着去拧动门把手。

咔哒。

门开了。

一股走廊特有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沉闷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走廊的灯光比病房里亮得多,白惨惨的,照得人眼前发花。外面空无一人。没有顾泽,没有年轻护士。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仪器单调的滴答声。这诡异的安静,反而比喧嚣更令人心悸。

我拖着刘姐,艰难地挪出病房。冰冷的灯光打在脸上,让我一阵眩晕。左边是护士站的方向,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右边……右边是通往电梯和楼梯间的方向。必须去右边!

我强迫自己辨认方向,拖着这个沉重的、散发着致命寒意的人质,一步,一步,沿着冰冷的走廊墙壁,向右边挪动。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不祥的韵律。墙壁上惨白的瓷砖反射着灯光,映出我和刘姐扭曲的影子,像两个在地狱边缘挣扎的幽灵。

刘姐异常安静地被我挟持着,只有颈间的血在无声地流淌,染红了她淡蓝色的护士服领口。她的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冰冷地扫视着前方空荡的走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兴奋

**【……快了……】**

她的心声,带着一丝诡异的期待。

什么快了!我的心猛地揪紧!一股强烈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住了我的心脏,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陷阱!这一定是陷阱!这条看似通往生路的走廊,每一步都可能是万丈深渊!

就在这时!

前方走廊的一个拐角阴影处,毫无征兆地闪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是顾泽!

他像一头蛰伏已久的猎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彻底的、非人的冷酷。他的动作快得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几乎在我看到他身影的瞬间,他已经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般扑到了我的面前!手中赫然握着一支粗大的、针头闪着寒光的注射器!

不——!我绝望的尖叫只发出一半。

他根本没有给我任何反应的时间!那只握着注射器的手如同铁钳,快如鬼魅般绕过我挟持着刘姐的手臂,精准无比地、带着一种残忍的决绝,狠狠扎进了我裸露在病号服外、因用力而绷紧的颈侧!

冰冷的针头刺破皮肤,穿透肌肉,带来一阵尖锐到极致的剧痛!紧接着,一股庞大、冰冷、带着强烈腐蚀感的液体,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冲进了我的血管,狂暴地涌向四肢百骸!

呃啊——!我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嚎,身体像被高压电流击中般剧烈痉挛!眼前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和疯狂旋转的黑色漩涡所充斥!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意识,都在那恐怖的液体冲击下土崩瓦解!

握着玻璃碎片的手失去了所有力量,软软地垂下。碎片啪地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摔成更细小的碎渣,如同我彻底粉碎的希望。

世界在疯狂旋转、颠倒。天旋地转中,我最后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了顾泽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俯视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种完成任务的、机械般的漠然。他缓缓拔出了注射器。

而旁边,那个刚刚脱离我挟持的刘姐,正缓缓抬起手,指尖优雅地抹去自己颈间的血迹。她的脸上,那道被我划出的伤口还在渗血,但她的嘴角,却向上勾起一个无比巨大、无比扭曲、充满了残忍快意和掌控一切的笑容。那双冰冷的眼睛,如同最深的寒潭,牢牢锁住我迅速涣散的瞳孔。

**【游戏结束。样本编号7,诱导性精神分裂伴攻击性爆发,实验数据……完美。】**

她冰冷的心声,像最后的审判锤,重重砸在我彻底沉沦的意识之上。

然后,是无边无际、冰冷粘稠的黑暗。意识如同沉入万米深的海沟,被无尽的压力碾碎、吞噬。最后一点感知,是身体被粗暴拖拽时,冰冷粗糙的地面摩擦着皮肤的触感,还有……一种极其遥远、极其微弱、仿佛隔着厚重水层传来的、刘姐那毫无波澜的、宣判般的声音:

……送入特别护理区。深度镇静。通知‘导师’,样本准备就绪……

黑暗彻底降临。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和沉沦的永恒。

……

意识如同沉在深海的朽木,被某种冰冷粘稠的液体包裹着,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向上浮起。每一次试图冲破那层厚重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难以承受的疲惫。

痛……

不是那种尖锐的、撕裂的痛楚。是一种更深沉、更广泛、更令人绝望的钝痛。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拆开又草草拼凑回去,每一寸肌肉都被反复捶打,浸泡在酸液里。更可怕的是头颅深处,那里像被塞进了一个不断膨胀、不断跳动的、滚烫的铅块,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扯着整个颅骨,带来一阵阵沉闷欲呕的剧震。

好冷……

刺骨的寒意,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穿透了薄薄的衣物(如果那还能被称为衣物的话),狠狠扎进皮肤,钻进骨头缝里。这冷,不同于医院空调的凉意,带着一种地下深处的、终年不见阳光的阴湿霉腐气息。

湿……

身下是冰冷、坚硬、凹凸不平的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粘稠的液体。那液体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腥甜和淡淡的铁锈味,紧紧贴附着皮肤,冰冷粘腻,如同某种活物的分泌物。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让胸口的皮肤与这粘液摩擦,带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触感。

我在哪里

疑问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只激起微弱而混乱的涟漪。记忆的碎片像被狂风撕碎的纸屑,在意识混沌的黑暗里无序地翻飞:刺眼的车灯……顾泽虚伪的担忧……护士刘姐冰冷的心声……染血的纸条……锋利的玻璃碎片……还有……顾泽那张冷酷到极致的脸,和那支刺入颈侧的、带来灭顶冰寒的注射器……

特别护理区……

刘姐最后那句话,像一道带着冰碴的闪电,骤然劈开了混沌的黑暗!

我猛地想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