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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灯火,一纸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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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2页)

秦烟然女士:

婚三年,承蒙照拂。然情深不寿,强扭难圆。

你我之间,始于交易,终于成全。

家中琐事已托付张妈,你的安神香配方在书房第三层抽屉,胃药记得按时吃。

从此山高水远,各自安好。

昆南

敬上

没有指责,没有抱怨,甚至没有提陶言半个字,就像他这三年的存在一样,安静得近乎卑微。

可秦烟然看着最后那个昆南,不是秦昆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

她第一次发现,这个家里到处都是昆南的痕迹。冰箱里分类整齐的食材,她床头柜上永远温热的水杯,她随口抱怨过一次灯光太亮后,就被换成暖光的台灯,甚至连她最喜欢的那盆兰花,都是他每周三准时换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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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她从未在意过的细节,此刻像潮水一样涌来,几乎将她淹没。

他去哪了秦烟然冲进书房,抓住正在汇报工作的秦父的手臂,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秦父皱了皱眉,甩开她的手:一个上门女婿而已,走了正好,省得碍眼。我已经让张妈联系律师了,离婚协议尽快签了,别影响你和陶言……

我问他去哪了!秦烟然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眶泛红,爸,他是昆南!不是你用来交易的工具!

秦父愣住了,似乎没料到一向对昆南冷淡的女儿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秦烟然冲出家门,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她去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医院,去了他曾经就读的医学院,甚至去了那个她只陪他去过一次的、他母亲的墓地。

可到处都没有昆南的影子。

直到傍晚,她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昆南站在机场的登机口,背着双肩包,穿着简单的白T恤,阳光落在他脸上,笑容干净得像个少年。背景里的航班信息清晰可见:飞往慕尼黑。

发件人是昆南的导师,附了一句话:小昆说,有些梦,该捡起来了。

秦烟然握着手机,坐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突然捂住脸,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她想起三年前他刚搬进秦家时,笨手笨脚地学做她爱吃的菜,被热油烫得满手是泡;想起她生病时,他守在床边三天三夜没合眼,眼底的红血丝比她的还重;想起她每次和陶言争吵后,都是他默默收拾好她摔碎的东西,然后温声细语地劝她别气坏了身子。

她一直以为,昆南会永远在那里,像空气一样,无论她怎么忽视、怎么冷淡,他都不会离开。

可她忘了,空气也会有耗尽的一天。

第四章:慕尼黑的雪

昆南在慕尼黑的实验室待了整整一年。

这里的冬天来得早,十月就飘起了雪。他穿着白大褂,站在显微镜前,专注地观察着细胞切片,侧脸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瘦。

一年前他刚来时,导师拍着他的肩膀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他笑了笑,没说话。放弃的梦想重新捡起来,比想象中更难,却也更让人心安。这里没有秦烟然的冷漠,没有秦家的轻视,只有纯粹的学术和偶尔的安静。

手机在白大褂口袋里震动,是国内的号码,陌生的。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昆南……电话那头传来秦烟然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还有背景里嘈杂的机场广播,我在慕尼黑机场,你……能来接我吗

昆南握着手机的手指顿了顿,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掩埋。

秦小姐,他的声音很平静,和一年前在陶家宴会上一样,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知道,秦烟然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是昆南,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或者,我留下来,我们重新开始,行不行

昆南想起一年前那个清晨,他拖着行李箱离开秦家时,阳光正好,他没有回头。那时他就知道,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秦烟然,他轻轻叹了口气,你不是爱我,你只是习惯了我。就像你习惯了每天早上的热粥,习惯了睡前的安神香,突然没了,会觉得不舒服。但不舒服,不是爱。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昆南以为她挂了,才听见她低低的声音:那陶言呢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我不喜欢他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那是你的事。昆南打断她,我的人生,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他挂了电话,将号码拉黑,然后继续低头看显微镜。视野里的细胞在缓慢分裂,像极了他正在重新拼凑的人生,缓慢,却坚定。

傍晚下班时,雪已经停了。昆南走出实验室,看见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秦烟然穿着一件红色的大衣,在一片雪白里格外显眼,头发上落了层薄雪,鼻尖冻得通红。

你怎么来了昆南皱了皱眉。

我问了你导师地址。她走到他面前,眼睛红红的,昆南,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我混蛋,我眼瞎……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可以学做饭,学照顾人,我可以……

不必了。昆南绕过她往前走,秦小姐,你该回去了,这里不适合你。

哪里不适合秦烟然追上来,抓住他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是因为我以前对你不好吗我改!昆南,你看,这是你以前给我写的安神香配方,我都背下来了;这是你喜欢的医学杂志,我每期都给你寄……

她从包里掏出一叠东西,慌乱地塞到他手里,像个讨好主人的孩子。

昆南看着那些东西,心里没有波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他想起三年里无数个夜晚,他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讨好,却只换来她的冷漠。

秦烟然,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知道吗这三年里,我最难过的不是你的冷淡,而是我看着自己一点点变成一个我讨厌的人。为了讨好你,我放弃了梦想,磨平了棱角,把自己活成了你的影子。

他轻轻挣开她的手: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回自己了,不会再回去了。

秦烟然站在原地,看着昆南的背影消失在雪地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雪地上,瞬间冻成了冰。

她终于明白,有些人,一旦放手,就真的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