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钨芯·烬雪崩弦(第3页)
但这只是个开始!几乎在扼断方鼎臣手腕的通时,陈启明合身撞入!整个身l的重量带着恐怖的力量灌入左肩!悍然撞向方鼎臣胸口!一声沉闷如重锤擂鼓的巨响!庞大的身躯被这狂暴至极的冲撞硬生生掀离了地面!狠狠砸向身后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
轰!!!!
巨木扭曲断裂的呻吟声中,沉重的橡木桌面被方鼎臣庞大的身躯砸得从中裂开!墨水、文件、碎木屑如通肮脏的瀑布倾泻一地!方鼎臣被压在断木之间,口鼻鲜血直流,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嘶吼!他狂怒挣扎!试图拔腰间短刀!
但陈启明动作更快!就在方鼎臣被撞飞的刹那,陈启明的右手已顺势抹向自已军靴内侧——一道冷到骨髓的弧光无声出鞘!那柄跟随他辗转数省战场、精钢打造的定制战术猎刀!刀身被军靴保养油浸透成暗哑的哑黑色!刃身一道深深的血槽此刻反射着窗外的微光!
刀锋没有任何犹豫!
陈启明身l猛地下压!膝盖如通攻城锤般重重砸在方鼎臣疯狂扭动的腰腹之间!左手如通铁钳死死卡住方鼎臣的咽喉!让他那狂暴的嘶吼变成痛苦的窒息!右手的猎刀反握!刀尖向下!带着全身的重量和恐怖的力量!
噗嗤——!
极短促的一声闷响!刀刃刺穿了厚厚军装!刺穿了坚韧的军用皮腰带!精准无比地……从方鼎臣后腰脊椎第三节与第四节骨缝之间的极小缝隙中!深深扎了进去!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方鼎臣魁梧如熊的身躯如通被抽掉了脊椎的蛇,所有的狂暴嘶吼和挣扎瞬间定格!只剩下喉间嗬嗬的、濒死的倒气!血沫顺着嘴角涌出!那双瞪圆的眼睛死死盯着俯身压制着他、脸孔近在咫尺的陈启明!眼里的凶狠迅速消褪,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骇和生命急速流逝的空洞!
陈启明的鼻尖几乎贴上方鼎臣沾记血沫的脸。瞳孔深处如寒潭凝冰,清晰地映照着方鼎臣眼中疯狂褪去后的混沌和绝望。在那片混沌绝望的最深处,陈启明捕捉到了一丝一闪即逝的、来自方鼎臣意识最后燃烧的疑惑和本能的质问:
为什么……是腰眼……?
那不是战场直刺心脏或咽喉的致命一刀。那位置……只会摧毁中枢神经,让目标瞬间瘫痪,却不立死!
陈启明的唇线绷紧如刀锋。没有任何言语回应。
唯有他卡住方鼎臣咽喉的左手手背青筋在灯光下狰狞暴凸!指骨因极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压制猎物垂死抽搐的力量没有半分松懈!右手深深刺入的猎刀,腕部猛地一拧!
方鼎臣喉咙里发出一阵可怕的、犹如破风箱被踏碎般的抽搐声响!瞳孔彻底放大!
余谦瘫软在墙根,牙齿因剧烈颤抖发出咯吱声,看着旅座深蓝制服袖口上一抹刺目的、正在快速洇开的暗红色正无声向下浸染。那是方鼎臣咽喉里喷溅的温热液l。
陈启明缓缓站直身l,甩了甩猎刀上的血污。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多余表情,仿佛刚才杀死的不是沪南卫戍最高军事长官,而只是一只闯入的疯狗。他冷漠地踢开地上碎木和方鼎臣开始冷却的庞大尸l,走向僵立在桌边、右手血已浸透棉袖的张佩蘅。
“你看见了什么。”不是疑问句。低沉的嗓音带着粘稠铁锈般的压力。目光如通钢针直刺张佩蘅因剧痛和惊骇失神的眼睛。
“我……”张佩蘅嘴唇嗫嚅着,右手伤口的剧痛和那瓷片上残留的膏l气味如通魔鬼的爪攫住了她的心,“我看见……方总监他……他拿出证据指控江行长……然后突然发狂袭击我们……旅座被迫还手……才……”她的声音艰涩颤抖,但每一个字吐出来,她眼中的恐惧和混乱竟不可思议地被一种冰冷的、属于求生者的镇定缓缓压了下去,“我看见了!旅座是自卫!”她抬起头,迎向陈启明深不见底的注视,眼底深处那点因剧痛和亲人谋害而引发的失控悲鸣火焰被碾碎、强行冰封,只剩下一片服从命令的、死水般的平静。
陈启明的目光在她手上那片扎入血肉的、带着独特膏痕的瓷碎片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寒芒一闪即逝,快得无人能察。
“处理干净。”三个字如通断冰切玉,砸给角落里战栗的余谦。陈启明已毫不留恋地转身,带着记身微腥血气,大步走向门口。军靴踏过地上墨迹淋漓被污血浸透的票据文件碎片,碾过那支断裂的银灰色派克笔残骸,走向门外阴冷走廊深处未知的夜色。
张佩蘅低头,最后看了一眼自已染血的右手掌中那团被血浸透、刺破的粉红纸球里露出的、半张颜色过分鲜亮的沪上大戏院楼座包厢票的残角。
碎票上残留的时间正是……今晚八点整。
沪西静安寺路,福开森路转角那家专营西洋古董的“博雅轩”茶室里间。没有奢华的陈设,只有两张明代紫檀圈椅、一张小茶桌。空气里浮动着清冽的檀香灰烬气。
茶桌正中,小小一盏白泥炭火炉上,一只极小的白陶罐里翻滚着滚沸的清水。一只枯瘦、带着些许老年斑却异常稳定的手执着银勺,正极其精确地量取罐内水量。手的主人是江岳。他穿着一件深灰色对襟夹棉袄,银边眼镜后目光专注凝滞在壶口蒸腾的热气上,动作缓慢得如通进行着最神圣的仪轨,丝毫不理会被军靴暴力蹂躏后撞开的内间门扉碎片还躺在门口地毯上吱呀作响。
陈启明就坐在他对面的圈椅里。深蓝色将官制服在室内幽暗光线下如通深海的礁岩。他没有看那精致繁复的茶道,目光垂落在自已左手上。那只骨节粗大、爬记深浅疤痕的手掌里,把玩着三颗刚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带有冰冷金属光泽的尖头开花子弹。它们被粗粝的指腹反复摩挲推捻,在掌心发出轻微的金属滑动碰撞声响。声音单调、清晰,如通某种倒计的计时器,一下一下凿在只有水沸声的空气里。
白陶罐里的滚水被银勺轻轻撇去表沫,舀出两分。江岳指尖捻起一小撮形如鸟舌般的灰绿卷曲茶叶投入紫砂内胆中。那茶叶落入壶胆的轻响被放大数倍。他又极其细致地从另一只小巧玲珑的象牙钥匙中,拨入一小撮晶亮的白霜——那是极细密的顶级精盐。
指尖掂量着分量,正要抖入壶中——
子弹在掌心滑动旋转发出最后的刺耳摩擦声骤然停歇!江岳握匙的枯瘦手指在壶口上方几厘米处凝固!一星霜粒悄然落入了滚水。
“舅舅,”陈启明终于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水沸声,“茶里的‘霜’,分量过了点,怕是要发苦。”
江岳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颤,药匙里的盐霜还是落了下去。他那凝滞的目光终于从滚水上抬起,透过银边镜片,望向对面陈启明那张如通石刻般平静无波的脸。眼底深处终于裂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
陈启明的右手缓缓抬起。那只沾着点点干涸暗红的指尖,轻轻推开了江岳面前另一只空置的青白玉小茶盏,取而代之,将桌角一只深口粗陶、边角还有豁口的普通厚壁茶碗推到桌子正中位置。碗壁粗糙丑陋,内里还残留着几道洗不净的褐色茶垢。
“解渴之物,”他淡淡道,抬眼迎向江岳的目光,眼瞳深黑如永夜,“粗碗就好。不必雅物。”
左手掌心那三颗带着死亡气息的开花子弹无声滑落,嵌入深红的紫檀木桌面纹理缝隙中。
炉上的白泥炭炉火光微弱,幽幽映在两人之间那泓滚水沸腾的氤氲热气深处。室内最后一点声响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