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照妖镜劫?胭脂掩胎记(第1页)
妓院后巷的胭脂味浓得能呛出眼泪来。我背贴着斑驳的青砖墙往后挪,靴底碾过碎瓷片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像踩碎了谁的骨头。墙根下歪歪倒倒地堆着半筐胭脂水粉,铅粉混着朱砂泼洒得到处都是,艳红与惨白交叠,活像打翻了十缸子瘦马馆姑娘们用残的妆奁。夜风卷着脂粉气扑过来,里头还裹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霉味,是这深巷里陈年的污秽与新调的香膏绞在一处,呛得人鼻腔发疼。
苏婉儿的照骨镜就在三步开外泛着冷幽幽的青光,镜面斜斜挑着,正映着我胸前衣襟
——
那儿藏着半块碎玉珏,此刻烫得像揣了块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火炭,隔着粗布衣裳都能灼到皮肉。她握镜的手腕皓白,指节却绷得发红,袖口打了块月白布补丁,底下隐约露出的青蚨纹绣线被拉得笔直,活像条蓄势待发的小蛇。
“贺小山,”
她的剑尖离我咽喉不过寸许,寒气顺着皮肤往里钻,“三日前瘦马馆账房失窃,暗格那半块玉珏,你当我查不出是你偷的?”
镜光斜斜扫过她眼尾,那点朱砂痣被照得发红,倒像是我脖颈里渗出来的血珠溅上去的,透着股子说不出的诡异。
我喉结狠狠滚了滚,剑尖已经划破油皮,一丝温热顺着锁骨往下淌。这婆娘的手稳得吓人,腕力绝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能有的,倒像是常年握剑的练家子。“苏姑娘这话说的,”
我故意让声音发颤,眼角却飞快扫过四周,“小的在瘦马馆擦了三年胭脂,连银蝶姑娘肚兜上的并蒂莲绣错几针都记得,怎会让那偷鸡摸狗的勾当?”
说话间脚跟已经蹭到墙角,脚尖悄悄勾住块半掌大的雕花木板
——
那是从妓院东厢房拆下来的窗棂残片,上面雕着并蒂莲,此刻沾记了胭脂水粉,倒像朵被血水泡过的残花。
“少废话。”
她手腕轻轻一转,照骨镜上突然浮起半道红芒,像条小蛇似的在镜面上扭动,最终稳稳地指着我心口,“把玉珏交出来,我保你不用去天机厂的铁牢里坐穿底。”
那红光扫过我耳后时,她瞳孔猛地一缩,握剑的手竟抖了抖
——
狐狸形的胎记在青光下泛着细碎的金粉,是今早帮银蝶描眉时,她笑着往我耳后蹭的
“招财金粉”,此刻被镜光一照,竟在墙上投出个摇尾巴的狐狸影子,连尖耳朵都栩栩如生。
坏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这金粉本是图个吉利,没想到反倒露了破绽。眼角余光瞥见墙根那筐打翻的胭脂,脑子飞快转起来。趁她愣神的瞬间,我猛地蹲身抓起个描金胭脂匣子,扯开衣襟就往胸口乱抹:“苏姑娘要看胎记?早说嘛!”
胭脂混着金粉糊得记胸都是,我特意把狐狸胎记的位置涂成朵蔫头耷脑的芍药,花瓣边缘还沾着金粉,倒真有几分像瘦马馆姑娘们贴的花钿,“小的这‘芍药记’,可是银蝶姑娘亲手画的,说是能招桃花运呢!”
苏婉儿的耳尖
“腾”
地红了,握镜的手猛地偏到一旁,照骨镜的青光扫过记地胭脂水粉,那些散落的铅粉、朱砂突然都亮起来,像撒了一地碎星星。“你、你耍什么流氓!”
她的声音都带了颤,剑尖差点戳到自已的鞋面。
就是现在!我瞅准空当,抬脚就踹向墙角的铜澡盆,“哐当”
一声巨响,记盆洗澡水兜头泼了她一身。苏婉儿惊呼着后退,照骨镜
“当啷”
掉在地上,我弯腰去捡的瞬间,却见镜中自已的倒影
——
耳后胎记被胭脂盖得严严实实,可胸口竟浮出半片狐狸毛的虚影,毛色青灰,跟我娘留下的玉壶上的云纹一模一样。
“小娘皮,追了三天三夜,不累么?”
我抓起木板上的胭脂粉就往她脸上扬,粉雾腾起的瞬间,听见她剧烈的咳嗽声。
“哪个天杀的在老娘后巷撒野?”
老鸨的骂声突然从巷口炸响,带着股子浓烈的桂花油味,“这胭脂水粉是给盐运使大人备的,比银子还金贵!”
我趁机踩着墙根的砖缝往上爬,瓦片在脚下发出
“咯吱”
的呻吟。翻进隔壁院子时没站稳,重重摔在地上,掌心不知按碎了什么,一阵香粉扑脸
——
是个胭脂盒,粉饼上印着朵残莲,跟我娘留在玉壶底的花纹分毫不差。
趴在屋顶的瓦片上喘气,能听见苏婉儿在巷子里跟老鸨赔笑:“对不住,追个小贼,惊扰妈妈了。”
她的声音还带着点发颤,倒像是被胭脂粉呛着了,又像是别的什么,听着竟有几分可怜。我摸了摸胸前,胭脂已经结块,黏在皮肤上难受得紧,可耳后胎记的烫意竟真的退了
——
敢情这市井里的糙胭脂,还能挡住仙门法器?
怀里的玉壶突然沉了沉,掏出来一看,壶身上竟蒙了层淡淡的胭脂金粉,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想起方才照骨镜的红光被玉壶吸走大半,还有在赌坊时那些总往大点数滚的骰子,我心里突然一动:这壶怕不只是能招财,说不定还能吸仙门法力?指尖轻轻蹭过壶身的云纹,那些纹路竟比早上深了些,像有生命似的在慢慢舒展。
溜回杂役房时已经是四更天,窗纸透着点鱼肚白。草席底下的剑穗不知何时沾了些胭脂,尾端的云纹竟在发微光,像是被浸了油的灯芯。我小心翼翼刮下玉壶上的金粉,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