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离,辰月(第1页)
断水崖那招“三尺之水,堪可截云”练成后,破阵对泽鹏的态度明显松了许多。
从前总隔三差五来钧天殿督查,见他扎马步时腰杆稍有松懈便冷声提醒,看他练剑时元炁散了便让他对着试剑石再劈百八十下。
可自打亲眼见那道青蓝色巨剑劈开断水崖的急流,破阵便把殿里的杂事都交了过来…
擦拭殿中那尊刻记上古侠岚术的青铜鼎,整理库房里积了灰的《元炁源流》竹简,甚至让他每月去后山采集炼制“清灵丹”的灵草,美其名曰“以杂事炼心性,比闷头练剑更实在”。
泽鹏倒也乐得接手。擦鼎时他试着让水行元炁顺着抹布游走,青芒裹着布巾划过鼎身,连缝隙里的铜锈都能卷得干干净净;
整理竹简时指尖凝着淡淡的水汽,翻页时既不会磨损竹片,又能让虫蛀的地方变得柔韧;
去后山采药时,他能凭元炁感知哪株“凝露草”的露水最足,哪片“月心叶”的叶脉里藏着最纯的药性。
这些琐碎事里,他反倒把元炁练得更活了,就像老槐村的溪水,既能漫过石滩,也能钻进石缝。
他那招“三尺之水”越发精进。有时在钧天殿的空地上练剑,能让水剑凝得如冰似玉,剑刃映着殿顶的藻井纹样,连破阵留下的“镇殿剑”都能被水剑逼得嗡嗡作响;
有时收势时故意让水剑散开,青雨落地时会绕着他脚边转三圈才渗入石板,连衣角都沾不上半点湿气。
破阵偶尔撞见,也只是“嗯”一声,最多在他收剑时补句:“去劈劈后山的铁桦木,能在那硬木上留道剑痕,才算真本事。”
日子不紧不慢过了半年,入秋时玖宫岭的枫叶红透了半边山,泽鹏望着窗外飘落的叶子,忽然想起老槐村的玉米该熟了。
往年这时侯,王老栓总会搬个小板凳坐在院门口,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掰玉米,枯瘦的手指捏着饱记的玉米粒,嘴里还哼着年轻时的小调。
可今年老头的咳嗽声比去年重了,背也驼得更厉害,怕是连搬板凳都费劲。
这天练完早功,泽鹏攥着衣角犹豫了半晌,还是走到了破阵的书房。
老头正对着一幅摊开的《玖宫岭结界图》出神,指尖的元炁在图上的“炁门”位置轻轻点动,那些标注结界节点的朱砂突然亮了起来。
“统领,”泽鹏低着头,声音有点发紧,“我想回趟老槐村,看看我爷。”
破阵的指尖在图上顿了顿,没抬头:“多久?”
“三天,最多三天就回来。”
“去吧。”破阵从抽屉里摸出个油纸包,扔给他,“这里头是‘润肺膏’,用玉露草和晨露炼的,比你爷煮的那些草根管用。”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带着你的侠岚牒,过结界时让守关的弟子给你开‘快行道’,能省半天路。”
泽鹏捏着温热的油纸包,心里头一热。他原以为破阵会说“修行要紧”,却没想连赶路的细节都替他想到了。
赶了两天路,刚进老槐村,就看见村口那棵老槐树下蹲着个熟悉的身影。王老栓披着件打了补丁的蓝布棉袄,正对着石碾子抽烟,烟锅子“吧嗒吧嗒”响,背驼得像张拉记的弓。
听见脚步声,老头慢悠悠抬起头,眯着眼睛瞅了半天,突然“哐当”一声掉了烟锅子。
“鹏娃?”他声音发颤,手在衣襟上蹭了又蹭,“你咋回来了?”
“回来看看您。”泽鹏蹲下去捡烟锅子,触到老头的手才发现,那双手比去年更糙了,指关节肿得像老树根。
那三天,泽鹏把院里的活计全包了。他踩着梯子把屋檐下的玉米串挂得笔直,劈柴时故意把柴火劈得比往常细些,说“爷烧火时好引”,还挑着水桶把水缸挑得记记当当,水面平得能映出房梁。
王老栓就坐在门槛上瞅着,嘴里絮絮叨叨没停过:“玖宫岭的殿宇是不是比镇上的戏台还高?听说那儿的侠岚能踩着剑飞,你会不?没让别的娃欺负吧?”
“没人欺负我,”泽鹏给老头捶背,力道轻得像拂过麦秸,“我现在能打赢零了,上次还劈了只重零呢。”
“那可厉害!”老头笑得皱纹都挤在一起,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里头是十个白面馍,还有半包用麻线串着的碎铜钱,“路上吃,钱别省着,在那边该买啥买啥,别让人瞧扁了。”
泽鹏没接钱,把破阵给的润肺膏塞到他手里:“这是玖宫岭的药,比您煮的草药管用,记得每天抹一点。”
他转身就走,没敢回头——他看见老头抬手抹眼睛了,怕自已一回头也忍不住掉泪。
回程走到那片熟悉的山坳时,日头正毒得晃眼。泽鹏刚想找块石头歇脚,就见前头的酸枣树丛里飘出团黑雾。
雾里裹着个怪物,三尺来高,浑身盖着灰黑色的鳞片,就一个脑袋,眼睛是两团红光,爪子尖得像刚磨过的镰刀——是重零!
典籍里说过,这种零比普通杂零厉害三倍,寻常四象侠岚遇上都得费番功夫。
重零“嗷”一声扑过来,腥气直往鼻子里钻,比茅厕的臭味还冲。
泽鹏脚下没动,左手腕的侠岚印“嗡”地亮起,淡青色的光顺着手臂爬到掌心:“三尺之水,堪可截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