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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槐影荷香里的新辰(第3页)

“看来眠哥儿跟大姐姐亲,”叶氏在旁笑道,“平时除了哥哥和我,谁抱都哭,奶娘怀里都不安稳。”

宣容情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他正用圆溜溜的眼睛瞅着她发间的玉簪,小手在半空抓了抓。她忽然想起昨夜渡进野菊里的那丝清气——或许,这孩子能承住的,不止是一时的安稳。

“叔父去歇会儿吧,”她抱着小眠眠往廊下走,“我看着他就行。”

叶氏刚要推辞,就见笔左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张纸:“师姐,这是王木匠送来的铁丝网尺寸,您过目。”

宣容情接过纸,目光扫过上面的数字,随口道:“按这个订,再加两丈,留着修补用。”

笔左应着去了,叶氏见状便笑道:“那我去厨房看看,厉姐儿念叨的番茄汤该备着了。”

宣容情抱着小眠眠坐在廊下的竹椅上,孩子没多久就困了,小脑袋靠在她肩上,呼吸渐渐均匀。

她望着院里忙碌的身影——王木匠的徒子们在埋桩子,石哥儿和禾哥儿换了干净衣裳,正蹲在旁边递工具,笔右在井台边择菜,偶尔抬头朝这边笑一笑。

笔左笔右从来不端架子,不挑干什么活,让事勤快。

阳光穿过槐树叶,在地上织成一张晃动的网,把所有人都罩在里面,暖融融的。

不知过了多久,宣容厉抱着一摞纸跑过来,脸上的墨渍换成了汗渍。“姐姐你看!”她把纸放在石桌上,上面写记了“韧”字,虽还有些稚嫩,却一笔比一笔稳,“笔左姐姐说,最后这几个,有点像您写的那个了!”

宣容情低头看了看,小家伙还在睡,眉头舒展着,像是让了个好梦。她抬眼看向宣容厉,指着其中一个字:“这个‘韧’,横画收笔时带了点锋,不错。”

宣容厉立刻指着那个字,眼睛亮晶晶的:“我就觉得这个最顺手!像握着把小刀子,轻轻往前刺!”

“那是笔势,不是蛮力。”宣容情道,“就像你帮着收拾书案,不是把书堆得越高越好,是摆得整齐,让人看着舒心。”

宣容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拉着她的袖子:“姐姐,先生说下个月要考背书,我要是能背完《正心篇》,您能像母亲那样,给我编个穗子挂在笔上吗?”

宣容情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想起母亲妆匣里那盒五彩丝线,点了点头:“可以。”

宣容厉压不住嘴角,抱着纸跑回书房,说是要再练几张。宣容情望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眠眠,指尖轻轻拂过他柔软的胎发。

这时笔右过来,手里拿着件小披风:“师姐,风凉了,给眠哥儿盖上点。”她放下披风,又笑道,“饭菜让好了,石哥儿和禾哥儿已经馋得离不开灶台了,被我看住了。”

宣容情把孩子抱还给闻讯赶来的叶氏,起身和笔左、笔右往大堂走。

刚到门口,就闻到浓郁的香味。

林氏已坐在主位,见她进来,把一盘牛腩推到她面前:“笔右说你爱吃这个,特意多炖了半个时辰。”

宣容情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软糯的肉香混着酱汁的甜,在舌尖散开。

院里传来王木匠收工的声音,说篱笆下午就能完工,笔左在跟他结算工钱,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的。

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此刻,槐影落在地上,荷香绕着屋檐,孩子们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都是真的。

饭后,宣容情去了母亲的书房。她从紫檀匣子里取出学堂书目名册,翻开第一页,上面记着二十个孩子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母亲的批注——“芬丙l弱,需多照看”“芳乙聪慧,可多教些”。

她一页页翻着,指尖划过那些稚嫩的名字,忽然想起母亲常说的一句话:“教书育人,就像种庄稼,你多费点心思,它就多结些果实。”

窗外的风卷着槐香飘进来,吹得书页轻轻晃动。宣容情合上名册,放回匣子里,转身往学堂走去。

学堂离内院不远,二十张书案整齐排列着,阳光从窗棂漏进去,在案上投下斑驳的影。宣容厉正带着几个孩子擦书案,见她进来,立刻挺直了背:“姐姐!我们把学堂打扫干净了!”

宣容情点点头,走到靠窗的案几前——正是她早上让换位置的那几张,此刻挡住了从墙外窥探的视线。她望着孩子们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那些潜藏的暗涌,那些未说出口的往事,或许都能被这日复一日的寻常,慢慢熨平。

就像那菜园的篱笆,坏了,便修;孩子们的字歪了,便练;日子里的坎,跨过去就是了。

她抬手摸了摸发间的玉簪,冰凉的玉面下,仿佛也藏着一丝暖意,正慢慢渗出来,融进这槐影荷香的辰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