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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我的求职漂流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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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社区失业互助会(第2页)

张姐学得很慢,但眼睛里有光。她反复练习着“刷新”的动作,嘴角微微上扬:“学会了这个,以后就不用跑劳务市场淋雨了。”

“大家要是有智能手机的,都可以下载这几个app,”赵晓星抬起头,对屋里的人说,“上面有政府认证的企业,不容易被骗。不会操作的话,我下午有空,可以留下来教大家。”

有人应声,也有人摇头——角落里那个穿工装的男人就摆了摆手:“我那手机是老年机,只能接电话。”

林小记把自已的资料递给他一份:“纸质的招聘信息也有靠谱的,这上面标了哪些是正规职介,哪些要收押金的千万别碰。”

男人接过资料,连声道谢,手指在“避坑指南”那页反复摩挲。

张姐看着大家各忙各的,又把饭盒打开,把剩下的馒头往周野那边推了推,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小伙子,饿不饿?尝尝吧,我自已蒸的,干净。”

周野愣住了。他低头看着那个白白胖胖的馒头,热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表皮却还透着朴实的光泽。这半个月,他要么在高档餐厅和猎头虚与委蛇,要么啃便利店的三明治,很久没见过这样带着人间烟火气的食物了。他迟疑了两秒,接过来,指尖触到微凉的面,低声说了句:“谢谢。”

就在这时,有人抬头望向墙面:“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活动室最里面的墙上,贴记了彩色便签纸,红的、黄的、蓝的,像一片拥挤的花海。应该是之前的互助会留下的,每张纸上都写着字,字迹或潦草或工整,却都透着沉甸甸的期盼。

“找个能交社保的工作,儿子上学要用到。”

“希望老板别嫌弃我五十岁,我能吃苦。”

“想学短视频剪辑,听说这行挣钱。”

“下个月房贷到期,求一份日结的活儿。”

“给老婆治病,急需用钱,什么脏活累活都干。”

一张张看过去,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那些简短的句子背后,是一个个喘不过气的家庭,是深夜里辗转难眠的焦虑,是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却还想挣扎着站起来的倔强。

而在这些便签的最上方,贴着一张醒目的红色便签,字迹用力得几乎要划破纸背——是林小记写的,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七个大字:“2025,先活下去。”

没有修饰,没有壮志,只有最直白、最迫切的愿望。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却又奇异地让人心安——原来不是只有自已在泥沼里挣扎,原来“活下去”这三个字,已经是很多人能想到的最宏大的目标。

林小记的目光落在那几个字上,指尖微微发颤。写下这句话的那天,她刚交完房租,银行卡里只剩三百块,看着招聘软件上“已读不回”的提示,突然觉得所有的职业规划、人生理想都成了笑话。她只想熬过这个冬天,熬过这个坎,像野草一样,先抓住点土,扎下根,再谈别的。

赵晓星看着那张红便签,轻轻抿了抿唇。她想起母亲腰上的护腰带,想起自已实习工资里要抠出一半交房租,想起张姐被骗后蹲在雨里的样子。“活下去”三个字,突然变得具l而沉重。

张姐不识字,但她看懂了那几个字的分量。她经历过下岗潮,见过邻居家因为交不起学费让孩子辍学,知道“活下去”三个字里藏着多少不容易。她把手里的馒头又往嘴里塞了一口,慢慢咀嚼着,仿佛这样就能汲取点力量。

周野也抬头望着那张红便签。他曾经在年会上意气风发地说“要让部门业绩翻三倍”,在融资发布会上畅谈“改变行业生态”,可现在,“活下去”这三个字像一记耳光,打在他脸上,也打在他那些不切实际的骄傲上。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馒头,咬了一口,淡淡的麦香在嘴里散开,带着种久违的踏实感。

小吴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哽咽:“大家要是有想说的,也可以写在便签上贴上去。有时侯把心愿说出来,就没那么难了。”

没人说话,但活动室里的气氛好像变了。不再是那种窒息的沉默,而是有了点流动的东西,像冰面下悄悄融化的水。

林小记拿出笔,在一张黄色便签上写下“帮张姐稳稳拿下食堂的工作”,贴在了红色便签的旁边。

赵晓星写下“教会十位长辈用求职app”,踮起脚尖贴得高高的。

张姐让赵晓星代笔,写下“馒头越蒸越好,大家都有饭吃”,她把便签抚平,像是在种下一颗种子。

周野犹豫了很久,在一张白色便签上写下“放下身段,从零开始”,他没贴太高,就贴在靠近地面的位置,像在给自已扎根的坐标。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那些彩色的便签上,反射出细碎的光。林小记、周野、赵晓星、张姐,四个原本生活在不通轨道上的人,因为失业,因为这场互助会,因为墙上那句“先活下去”,命运第一次有了交错的痕迹。

没人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此刻,在这个略显陈旧的活动室里,在那些五颜六色的心愿中间,一种微弱却坚韧的连接正在悄悄生长——就像寒冬里挤在一起取暖的种子,等待着春天来时,能一起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