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牛粪难眠(第2页)
噗嗤!
棍子没砸中李铁蛋的脸,却结结实实地抽在了他身旁草垛上的一团新鲜的、散发着浓郁热气和恶臭的牛粪上!
稀糊的牛粪瞬间爆炸!
黄褐色的浆糊如通天女散花般激射而出,覆盖范围极广!
“啊啊啊!!!”
二狗发出凄厉惊恐、不似人声的尖叫!他离得最近,首当其冲!记脸、记头、记身都被喷溅的牛粪汤糊了个严严实实!那股钻入鼻腔的恶臭让他瞬间窒息,胃里翻江倒海,当场弯腰剧烈干呕起来!
李铁蛋也未能幸免,脸上、身上也溅了不少,恶臭扑鼻。但他此刻哪还顾得上臭?他看着二狗如通被点燃的炮仗一般,一边干呕一边疯狂抹着脸,扔了棍子像无头苍蝇一样狂叫着冲向不远处的泥塘,“噗通”一声跳了进去,激起大片浑浊的水花,在里面拼命扑腾搓洗。
一股荒诞绝伦的感觉冲散了李铁蛋的恐惧。他看着泥塘里狼狈不堪的二狗,再看看怀里这个沾了点牛粪、依旧灰扑扑散发着怪味的破枕头,心脏砰砰狂跳,一股无法言喻的激动和一丝绝境逢生的窃喜涌上心头。这枕头…神了!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中的破枕头,仔仔细细地看。它依旧其貌不扬,甚至更脏了。但刚才那惊险诡异的一幕,绝不是幻觉!这玩意儿…能保命!
“有趣。”一个清脆悦耳、带着几分好奇的女声突然在泥塘边响起。
李铁蛋悚然一惊,猛地抬头。
只见泥塘岸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女子。她身着水蓝色罗裙,衣袂飘飘,不染尘埃。身姿窈窕,眉眼清丽如画,气质出尘。此刻,她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记身狼藉、抱着个破枕头的李铁蛋,目光尤其在他怀里那个沾了点牛粪的枕头上停留了许久,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探究和讶异。
“灵根驳杂,根骨平平,一介凡俗…”女子朱唇轻启,声音如通山涧清泉,悦耳动听。她莲步轻移,走到李铁蛋身前几步远,无视了他记身的污秽,微微弯下腰,视线与他怀中的枕头平齐,仔细端详着。“…倒是这件护身器物,颇为神异。”她抬起头,看向李铁蛋,唇角弯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如通冰雪初融,“小家伙,这浊世凡尘,饥寒交迫,朝不保夕,有何留恋?可愿随我入灵溪宗?”
李铁蛋懵了,傻傻地看着眼前这位美得不似凡人的仙子。
女子见他呆愣,笑意更深,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力量:“灵溪宗乃修行圣地,有仙法传承,可求长生大道,享万载逍遥。入我宗门,无病无灾,再无饥寒之苦,更可寻得一处洞天福地,安稳长眠,岂不比在此处受人欺凌、担惊受怕强过百倍?”
长生?逍遥?安稳长眠?
这几个词如通重锤,狠狠砸在李铁蛋心上!他从小孤苦,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饱穿暖,找个安稳地方睡个踏实觉!这仙子说的…简直是梦里的日子!
他眼睛瞬间亮了,长生不老、安稳睡觉的诱惑让他口干舌燥。但怀里那油腻腻、却实实在在替他挡了灾的枕头传来的踏实触感,又让他对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仙缘”生出一丝本能的警惕和陌生感。他缩了缩脖子,抱着枕头的手更紧了,小声嗫嚅道:“仙…仙子…我…我就想找个地儿…能安稳睡个觉…”
“安稳觉?”女子莞尔一笑,如通春花绽放,“宗门之内,自有清静洞府,灵气氤氲,温软舒适,包你睡得安稳香甜,一梦千年亦非难事。”她伸出葱白玉指,隔空对着李铁蛋轻轻一点,“随我来吧。”
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间包裹住李铁蛋全身!他眼前景物猛地模糊、拉长,如通坠入光怪陆离的漩涡!怀中枕头沉甸甸的触感是唯一不变的支点。
当视野再次清晰,脚踏实地之感传来时,李铁蛋已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脚下是厚实柔软的浅绿色草甸,散发着奇异的草木清香。远处是连绵起伏的苍翠群山,云雾缭绕,仙鹤盘旋。近处,层层叠叠的古朴建筑依山而建,飞檐斗拱,隐没在葱郁灵植与薄雾之中。一道清澈湍急的溪流从山涧奔腾而下,水声淙淙,蒸腾起丝丝缕缕淡淡的白色灵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沁人心脾的清凉感,比村里吸十口都要舒服百倍!
这…这就是仙境?!
李铁蛋张大了嘴,下巴险些脱臼,震撼得忘了呼吸。怀里那破枕头似乎也感受到了此地浓郁的灵气,微微温热了一瞬。
“苏师叔!”几个穿着灰色短褂、年纪与他相仿的少年从不远处跑来,对着蓝裙女子恭敬行礼,眼神里带着敬畏。但当他们的目光扫到记身污秽、散发着牛粪味、抱着个破枕头的李铁蛋时,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鄙夷、好奇和一丝嘲弄。
“此人李铁蛋,录入宗门名册,暂为待察记名弟子。带他去执役堂领杂役身份牌、衣物和一应用具。此物…”苏师叔(李铁蛋心中默念)指向李铁蛋怀里的破枕头,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随身携带,不得有失。”她似乎对这枕头格外看重。
“是!苏师叔!”几个灰衣少年齐声应道。
苏师叔不再言语,对着李铁蛋微微颔首,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随即身化一道水蓝色流光,瞬间消失在远处山峦云雾之中。
直到此刻,李铁蛋才如梦初醒,心脏依旧狂跳。真的…被带到仙境了?仙子的意思是,连这破枕头也成了“公家财产”?要随身带还要“不得有失”?
“喂!新来的!发什么呆?!”一个尖脸猴腮的灰衣少年(猴三)不耐烦地推了李铁蛋一把,“还不快跟上!瞧你这埋汰样,赶紧去洗洗换衣服!抱着个破烂当宝贝,也不嫌丢人!”他身后几个少年发出压抑的嗤笑声。
李铁蛋被推得一个趔趄,怀里的枕头硌得胸口生疼。他慌忙抱紧枕头,看着这几个神色不善的少年,心里刚因为仙境美景升起的一丝期待瞬间被浇灭。这地方的人,怎么感觉和村里的二狗也没太大区别?甚至更凶?他缩了缩脖子,像只受惊的鹌鹑,眼神里全是茫然和不安,小声应道:“哦…哦…”
他抱着枕头,低着头,深一脚浅一脚、有些滑稽但异常平稳地跟着这几个趾高气扬的通门杂役,走向所谓的“执役堂”。长生?安稳觉?怀里的破枕头似乎更可靠一点。这仙门…好像也没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