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页)
结婚十年纪念日,我在米其林餐厅独自庆祝。
丈夫正陪小三做产检,家族群里直播着B超照片。
婆婆发来语音:生不出蛋的母鸡,别占着窝。
我笑着删除所有恩爱照片,将离婚协议寄到公司。
当小三抱着婴儿登堂入室时,全家逼我净身出户。
我当众甩出丈夫的不孕报告:这孩子,基因突变
公公拍桌怒骂我伪造报告,我打开投影仪:那这些商业罪证呢
各位,监狱床位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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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周年结婚纪念日的夜晚,水晶吊灯的光芒仿佛凝固在空气里。我独自一人坐在长桌尽头,面前铺展开的白色亚麻桌布洁净得刺眼,上面精心摆放着十副银质刀叉,每一副都冰冷地反射着烛光,像十双沉默而空洞的眼睛。中央的冰桶里,那瓶标注着1990的罗曼尼康帝,瓶身凝结的水珠正无声地滑落,像极了某种无法言说的泪滴。时间被拉得很长,刀叉的微光在视野里虚化,只有墙上那枚古董挂钟,秒针每一次挪动都沉重地砸在耳膜上——滴答,滴答,宣判着这场独角戏的荒诞。
手机屏幕猝不及防地亮起,刺破了这片精心营造、徒有其表的静谧。家族群里,一张崭新的B超影像突兀地跳了出来。黑白的、模糊的影像中央,一个小小的、蜷缩的生命雏形清晰可辨。紧随其后,是沈明哲发来的文字,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爸妈,薇薇刚做完检查,一切顺利。我们的儿子,很健康。文字末尾那个微笑的表情符号,此刻看来是世上最狰狞的讽刺。
指尖冰凉,我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柔软的肉里。胃部猛地抽搐,一股难以形容的酸腐气息直冲喉头。十年。三千多个日夜,我耗尽心力扮演着一个完美无瑕的沈太太,打理这座华丽却冰冷的牢笼,维系着沈氏家族光鲜亮丽的门面。原来,不过是为了这一刻,用我的血肉,去滋养另一个女人腹中的继承人。
手机又一次震动,是婆婆的语音。那尖利而刻薄的声音,即使在冰冷的电子信号里也丝毫不减其穿透力,像淬了毒的冰凌,直直刺入耳膜:生不出蛋的母鸡,还占着窝干什么明哲终于有后了,你识相点,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每一个字都带着清晰的恶意,在空荡奢华的餐厅里嗡嗡回响。生不出蛋的母鸡占着窝我望着面前这瓶价值不菲的康帝,瓶身上滑落的水珠映着烛光,仿佛也在嘲笑着我的愚蠢。十年婚姻,我究竟在坚守什么是年少时那一瞬被精心包装的心动还是早已习惯的、名为沈太太的枷锁
心底深处,某个坚硬的、被尘封已久的东西,发出了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仿佛冰面在巨大的压力下终于不堪重负,绽开了第一道裂痕。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密密麻麻,迅速蔓延,直至覆盖整个冰层。
我拿起手机,指尖异常稳定,没有丝毫颤抖。点开相册,那个名为家的加密文件夹。里面塞满了照片——马尔代夫碧海蓝天下的拥吻,北海道雪地里笨拙堆起的雪人,深夜厨房里他为加班晚归的我煮的那碗卖相糟糕却热气腾腾的面……每一张都记录着曾经我以为真实存在的幸福瞬间。此刻再看,那些笑容里的温度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精心摆拍的虚伪和不堪一击的脆弱。
我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没有丝毫犹豫。一张,删除。又一张,删除。照片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指尖带起的微弱风声,成了这场无声葬礼的唯一哀乐。屏幕上跳跃的删除进度条,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决绝地切割着过去。那些被精心装裱的回忆,那些支撑我度过无数个冰冷长夜的所谓甜蜜,连同这十年被抽空的灵魂,一并被拖进了数字的深渊。当最后一张照片消失在屏幕深处,留下纯粹的黑暗时,一种奇异的、前所未有的轻盈感,竟悄然替代了心口的剧痛。
我放下手机,目光落回到那瓶孤独的康帝上。瓶身上滑落的水珠,不再像泪,倒像是某种迟来的祭奠。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弧度。那并非喜悦,而是一种彻底洞悉后的冰冷,一种斩断所有牵绊后的清醒。
接下来的日子,我在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中度过。沈明哲依旧夜不归宿,偶尔回来,身上总带着若有似无的甜腻香水味,他眼神闪烁,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自以为是的愧疚,笨拙地试图解释那些必要的应酬。我不再追问,甚至不再看他,只是在他试图靠近时,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我的沉默和顺从,似乎给了他更大的错觉,让他以为风暴已经平息,那只温顺的母鸡终于认命。
婆婆的颐指气使变本加厉。餐桌上,她会刻意挑剔我炖的汤寡淡无味,眼神却瞟向我的小腹,含义不言而喻。公公则维持着一贯的威严沉默,但看向我时,眼底那份长久以来的、评估货物般的审视,如今又掺杂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不耐。他们都在等,等那个继承人呱呱坠地,等我这个无用的摆设被理所当然地清扫出门。整个沈宅,像一张绷紧的弓弦,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残忍的期待。
我照常去书房整理沈明哲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指尖拂过那些冰冷光滑的纸页,目光快速而精准地掠过那些看似寻常的商业合同、项目报表、资金流水。某些隐秘的角落,某些刻意模糊的条款,某些不合常理的巨额数字……它们如同深埋的暗礁,在专业素养的探照灯下,无所遁形。我拉开书桌最底层那个带密码锁的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只不起眼的银色U盘。指尖轻触冰凉的金属外壳,一股强大的、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感,无声地注入四肢百骸。十年财经记者的职业本能,从未真正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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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沈家大宅压抑的空气中缓慢流淌。终于,那个被所有人翘首以盼的日子到了。
一个阳光过分灿烂的午后,门铃声尖锐地划破了别墅惯有的死寂。保姆张妈迟疑地打开门,苏薇薇那张精心修饰、写满得意与挑衅的脸出现在门口。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包裹在昂贵蕾丝襁褓中的婴儿,像抱着她通往沈家未来的通行证。她甚至没有换鞋,那双细高跟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哒哒声,每一步都踩在人的神经上。
明哲让我和宝宝先回家。她的声音甜腻,尾音刻意拖长,目光扫过闻声走来的我,带着毫不掩饰的胜利者姿态。
沈明哲紧随其后,脸上是初为人父的激动和一种急于得到认可的紧张。他小心翼翼地护在苏薇薇母子身边,眼神掠过我时,只剩下刻意的闪躲和一丝不耐烦。
客厅瞬间成了风暴的中心。公公沈国栋威严地坐在主位沙发上,脸上的肌肉松弛着,显露出一种罕见的、近乎慈祥的弧度,目光胶着在那个小小的襁褓上。婆婆更是喜形于色,几乎是小跑着迎上去,小心翼翼地接过婴儿,嘴里不住地念叨:哎哟,我的大孙子!看这小鼻子小眼,多像我们明哲小时候!她抱着婴儿,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眼角眉梢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那喜悦,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
沈明哲轻咳一声,目光扫过站在角落、面无表情的我,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居高临下的怜悯。晚秋,他开口,声音故作沉稳,试图营造一种大局为重的氛围,你看,孩子也生了,这是沈家的血脉,是长子长孙。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总得面对现实。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但语气里的强硬不容置疑:你一直生不出孩子,这是事实。沈家需要继承人。所以……我们离婚吧。当然,沈家不会亏待你。他朝旁边的律师使了个眼色。
那位西装革履、面容刻板的律师立刻上前一步,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推到我面前。白纸黑字,标题是《离婚协议书》。我垂眸,目光精准地落在财产分割那一栏——女方自愿放弃婚后所有共同财产,包括但不限于房产、股票、基金、存款等。下面一行小字更是触目惊心:女方承诺不再以任何理由、任何形式向男方及男方家族提出财产要求。
晚秋,婆婆抱着婴儿,凑上前来,脸上堆着虚伪的、劝诱的笑容,签了吧。你还年轻,拿着这笔钱,她瞥了一眼协议上那个象征性的、近乎侮辱的补偿数字,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多好。别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对孩子也不好,是不是她怀里的婴儿适时地发出一声细微的哼唧,仿佛在为这荒谬的劝告做注脚。
公公沈国栋靠在昂贵的真皮沙发里,双手交叠放在微凸的肚子上,像一尊掌控生杀大权的佛。他没有看那份协议,目光锐利地落在我脸上,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和不容置疑的定论:林晚秋,这些年沈家待你不薄。做人,要知进退,懂分寸。签了它,彼此留个体面。沈家的门,不是谁都能进,也不是谁都能赖着不走的。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几乎令人窒息。沈明哲的施舍,婆婆的伪善,公公的威压,苏薇薇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得意……还有那个被众人簇拥、象征着正统与未来的婴儿。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像无数根无形的绳索,试图将我捆缚,拖入他们预设的、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无声的逼迫达到顶点时,我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很轻,起初只是喉咙里压抑的气流震动,接着,它不受控制地逸出唇齿,在过分安静的奢华客厅里,显得突兀而诡异。
所有人都愣住了。沈明哲皱紧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和被打扰的不悦。婆婆抱着婴儿的手臂僵了一下,脸上虚伪的笑容瞬间凝固。苏薇薇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得意之色褪去,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公公沈国栋那掌控一切的眼神也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在我脸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笑声渐渐平息。我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悲戚,只有一种洞穿一切后的冰冷和漠然。迎着他们或惊疑、或恼怒、或审视的目光,我缓缓从随身的手袋里,取出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纸袋边缘平整,没有丝毫褶皱,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
体面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客厅里凝滞的空气,带着一种淬了冰的质感,你们配谈体面吗
指尖轻轻一挑,文件袋的封口线被利落地扯开。我从中抽出一份装订整齐的医学检验报告,纸张洁白,上面印着本市最权威的私立生殖医学中心的醒目标志。我没有看任何人,目光平静地落在报告上,仿佛在宣读一项再寻常不过的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