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页)
砰!
楼下传来一声巨响,像是重物狠狠砸在地板上的声音。整栋别墅似乎都随之轻轻震动了一下。
我依旧蜷在床角,保持着那个姿势。直到走廊的声控灯因为长久的寂静而熄灭,黑暗重新温柔地包裹住我,我才缓缓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指尖一片冰凉。刚才强行支撑起的平静和冷漠,如同潮水般褪去,留下的是更深、更无力的疲惫和一片狼藉的心房。
替身醒了。
可这牢笼,依旧坚固。
***
那扇被暴力破坏的客房门,像一个狰狞的伤口,无声地宣告着某种界限的彻底撕裂。
陆靳言没有再出现。佣人们变得更加小心翼翼,送饭时脚步轻得像猫,放下餐盘就迅速离开,眼神都不敢在我脸上多停留一秒。别墅彻底变成了一座巨大而冰冷的坟墓,只有窗外偶尔飞过的鸟雀,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
我和陆靳言,活成了这座豪华坟墓里两个互不打扰的幽灵。
直到那个深夜。
急促的电话铃声像一把锋利的锥子,猛地刺破了死寂的黑暗。我迷迷糊糊地被惊醒,心脏因为那尖锐的声音而狂跳不止。这么晚了……会是谁
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带着一种不祥的紧迫感。
我摸索着抓起床头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我的睡意瞬间消散无踪——陈锋。
陆靳言那个万年冰山脸的助理深更半夜……
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我。我立刻划开接听键,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紧张:喂
苏小姐!陈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刻板,带着明显的急促和焦灼,陆总胃出血,情况很不好,刚被送进中心医院急诊!现在在手术室!
胃出血!
这三个字像冰锥一样扎进我的耳朵。我猛地坐起身,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变得冰凉。眼前闪过他那晚撞门时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他身上隐约传来的、被强行压下的酒气……
在哪间手术室我马上过去!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掀开被子就跳下床,手忙脚乱地开始找衣服。
在A栋外科楼3号手术室!苏小姐,路上小心!陈锋匆匆报完地址,电话就断了。
深夜的街道空旷得吓人。我几乎是飙车赶到了中心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冰冷的白炽灯光照得人无所遁形。A栋外科楼,3号手术室门口的指示灯刺眼地亮着——手术中。
陈锋和一个西装革履、应该是陆氏高管的男人正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我气喘吁吁地跑来,陈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被更深的忧虑取代。
苏小姐,您来了。他迎上来一步。
他……怎么样了我喘着气,声音发紧,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生死的手术室大门。
送进来时情况很危急,大量呕血,血压很低。陈锋语速很快,眉头紧锁,医生说是长期高强度工作、饮食极度不规律加上……加上严重酗酒诱发的急性胃出血,已经进去一个多小时了。
长期高强度工作饮食不规律严重酗酒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是因为……那天晚上吗因为我搬离主卧因为我戳破了那层替身的窗户纸
一股尖锐的酸涩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恐慌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就热了。我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只是僵硬地站在手术室门口,像一尊石化的雕像,目光死死锁住那扇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带来阵阵刺痛。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上方的红灯终于啪地一声,熄灭了。
门被推开,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率先走了出来,摘下了口罩,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
我和陈锋立刻冲了上去。
医生!他怎么样我抢在陈锋前面开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医生看了我们一眼,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大概认出了我这张偶尔出现在财经杂志边角上的陆太太的脸,语气还算平稳:手术很及时,暂时脱离危险了。出血点已经止住,但胃黏膜损伤严重,需要绝对静养,严格禁食,后续治疗和观察非常重要,不能再受刺激,尤其是酒精,一滴都不能沾。等麻醉过了,会转去VIP病房观察。
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胸腔,虽然依旧沉甸甸地发疼,但至少……暂时安全了。腿一软,我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谢谢医生!谢谢您!陈锋连声道谢。
医生点点头,交代了几句术后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很快,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出来了。陆靳言躺在上面,脸色苍白得像纸,毫无生气,嘴唇干裂。身上插着几根管子,连接着旁边滴滴作响的仪器。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脆弱的模样和他平时冷硬强势的形象判若两人。
我的视线瞬间模糊了。
护士推着他,朝着VIP病房区的方向走去。我和陈锋沉默地跟在后面,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病房在走廊的尽头,宽敞明亮,设施齐全得像个小型酒店套房,却依旧弥漫着医院特有的冰冷气息。护士们小心地将陆靳言移到病床上,调整好各种仪器和输液管,又低声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陈锋看了看病床上依旧昏迷的陆靳言,又看了看脸色苍白、魂不守舍的我,低声说:苏小姐,您先在这里看着陆总我去处理一下公司那边紧急的文件,顺便安排一下护工,很快就回来。
我点了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陈锋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