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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残梦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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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雨滴砸在板车上,顺着断剑的缺口滑落,一滴一滴,像数着命。

程无咎睁开眼时,断剑仍在怀里,指节僵硬,掌心的血与灰结成硬痂。他没动,也没出声,只是盯着那截残刃——火燎过的“程”字,此刻竟泛着一丝温意,仿佛刚从炉中取出。

车轮碾过碎石,颠得他肩头一撞。老镖师正要回头查看,忽觉风压扑面。

黑袍翻至,袖影一荡,陆沉舟手中长刀尚未出鞘,人已退三步,喉间一凉,血线细如发丝。

“火儿。”那人俯身,声音低得像从地底渗出,“该醒了。”

程无咎瞳孔一缩。不是因刀,不是因血,而是这声音——像极了梦里火中低语的回响。他没挣扎,任那黑袍人将自己抱起。断剑贴着胸口,烫得发麻。

黑袍人转身便走,步履无声。陆沉舟欲追,却见对方袍角一掀,半片燃烧枫叶在雨中一闪,随即隐没于雾。

他僵在原地,刀尖垂地,再未上前。

石窟无窗,四壁渗水,铁门落锁时,响如丧钟。

三十个孩子,大小不一,皆赤足短衫,面黄肌瘦。程无咎被丢在角落,断剑仍抱在怀,脊背抵着冷石,一言不发。

对面,一个高大少年捡起半截石刃,咧嘴一笑,牙缝里还卡着昨日的肉渣。

“活下来的,才有饭吃。”黑袍人的声音从头顶铁栅传来,冷得像冰泉,“死的,喂狗。”

话音落,石刃破风。

一个瘦小孩童刚爬起身,头颅已被劈开,血混着脑浆溅上石壁,像打翻的豆汁。

有人尖叫,有人扑向兵器架,更多人开始互咬、撕扯。指甲抠进眼眶,牙齿咬断耳垂,石窟瞬间成了屠场。

程无咎不动。

他盯着地面,看血慢慢漫过脚背,温的,黏的,像母亲最后吐出的那口气。

少年持石刃逼近,一脚踹在他胸口。他仰倒,断剑脱手,滑出三尺。

“你的命,归我了。”少年狞笑,举刃欲劈。

程无咎翻身,扑向断剑。指尖刚触到柄,石刃已劈下。

他侧头,肩头裂开,血涌如注。可就在那一瞬,他反手一撩,断剑自下而上,刺入少年咽喉。

“呃——”

少年瞪眼,喉管被割断,血从嘴鼻喷出,像开了两道泉眼。他踉跄后退,捂着脖子,却挡不住血流如注,终于跪倒,抽搐几下,不动了。

程无咎跪在血泊中,手仍握着断剑。

剑身嗡鸣,一声接一声,如龙吟穿骨。

他怔住,耳边仿佛响起那夜火中的低语:“拿着……活下去……”

可这次,声音清晰了些,像有人贴着耳根说话。

他低头,看断剑缺口处的“程”字——竟在血光中微微发烫,像被火重新烙过。

铁门再开,黑袍人步入,足踏血水,未溅半点。

他走到程无咎面前,俯视。

“杀一人,得饭一碗。”他从袖中取出一柄匕首,通体乌黑,刃口泛紫,“杀尽残者,得刀一柄,归我门下。”

程无咎抬头,脸上溅满血点,眼神却静得像死水。

黑袍人将匕首递来:“用它。”

程无咎没接。

他低头,看自己满手血污,又看那断剑——缺口处的“程”字已冷却,但掌心仍留着灼感。

他忽然抬手,一把夺过匕首。

黑袍人微怔。

下一瞬,程无咎反手将刃口在掌心一划,毒液顺着伤口流入血肉。他竟将手掌凑到唇边,舌尖一卷,将毒血与毒液尽数舔净。

“你——”黑袍人瞳孔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