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页)
修远今日递了帖子,说要带公主来请安。他忽然道,你若不想见,我便回了他们。
我瞳孔骤缩。齐修远...公主...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再次相见了。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却笑得温婉:既是晚辈来请安,哪有不见的道理?
齐砚之深深看我一眼,半晌来了一句:你向来不喜他们。
人总会变的。我轻声道,就像老爷,十年前与现在,判若两人呢。
他神色微动,叹了一口气,却也只是为我披上外衫:你……奇怪。
奇怪什么?我靠在他肩头,嗅着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不管怎样,老爷可都要好好习惯呢。
因为从今日起,你的妻子,将彻底变成另一个人。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索命的恶鬼。
傍晚时分,齐修远携公主登门。
我端坐正堂,看着那个曾经让我魂牵梦萦的身影迈入门槛。十年光阴将他雕琢得更加俊美,锦衣华服,气度不凡。
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
他恭敬行礼,挑不出一丝错处。可我偏偏不能让他如意。
只是儿子跪的有些不正。老爷,想来是儿子许久不来的缘故,便让儿子日后日日来吧。我侧眸向齐彦之看过去,只见他点了点头。我笑的更加灿烂。
父亲...!齐修远睁大双眼,不甘心地试图改变他父亲的主意。他父亲垂下眼眸,吹拂着茶盏里的茶水,好似没有发现。
我微笑着说:儿子这是怎么了?可是觉得这般是委屈你了——驸马爷?
齐修远死死盯着我,眼中满是惊骇。他身边的久未开口的嘉宁公主满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静静地看着我。嘉宁公主是当今圣上的胞妹,得陛下盛宠,要不然也不能如此霸道蛮横。
齐砚之冷冷道:修远,不得无礼。
父亲恕罪。齐修远勉强镇定,看起来有些难过。
我莫名感觉很爽,轻笑出声:儿子,可曾记得东平的故人,不知她如今何在?是东平还是东平湖,他自己心里清楚。
可不知为什么,齐修远的表情上找不出一丝恐惧,反而多的是疑惑。难道短短十年就忘记了?!
真可惜。我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吹了吹,儿子是记不起这位故人了。按理说。午夜梦回时,应当是能相见的。
茶盏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烫。齐砚之将茶盏放在一旁,自然地握住我的手,你身子未愈,少饮茶。
我还有些不习惯他的接触,毕竟在十年前我也未曾如此亲密接触过他。被他这么一打断,原来的话我也不好说出口去。
齐修远的视线在我们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父亲,儿子此次来,还有一事相求。他深吸一口气,陛下有意让儿子出任扬州刺史,但公主不舍离京...
你想让我在陛下面前美言?齐砚之声音冷了下来。他向来不喜做这种事的。一朝不慎,便被猜忌?陛下年岁渐长,本就对位高权重的老臣心生不满。
儿子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觉得你父亲位高权重,理应为你铺路?就像十年前,你为了尚主,抛弃发妻一样理所当然?我对齐修远的无耻感到好笑。自己向来不曾有所努力,靠父亲,靠女人。
满堂寂静。
齐修远面如死灰,像是被伤透了心:母亲...何出此言...
夫人。齐砚之握紧我的手,攥得我生疼,你累了。
我甩开他的手,起身走到齐修远面前。十年了,我终于能俯视这个负心人。这次是他跪在我面前。
齐修远,你听好了。我用只能他听见的声音说道,这世上,不是所有错事都能被原谅。有些人死了,却比活人更难缠。
他起身,踉跄后退,仿佛见鬼一般。嘉宁公主扶住了他,母亲何出此言?
好了。齐砚之突然起身,将我拉回身边,修远,嘉宁,你母亲落水后神思恍惚,今日就到这里吧。
送客令下,齐修远几乎是落荒而逃。
待他们走后,齐砚之将我按在椅子上,目光如炬:你是谁?
我心头一跳,却笑得妩媚:老爷糊涂了?我是您的妻子啊。
我妻子从不过问修远的事。他捏住我的下巴,而且也不会对十年前他抛弃发妻的事耿耿于怀。
我直视他的眼睛:那老爷当年,为何冷眼旁观?
他瞳孔微缩:你...
我什么?我凑近他,吐气如兰,老爷怕了?怕我是厉鬼索命?
出乎意料,他突然笑了。
不怕。粗糙的拇指擦过我的唇瓣,若真是厉鬼,我倒要问问,为何这十年,待我如此之好。这回轮到我愣住了。
悠悠。他轻唤着我,而我的记忆告诉这是我的闺名,你和我说说吧,你的怨恨你的不满。
你昏迷时一直在喊齐修远不得好死。他眸色深沉,可你知道吗?这十年来,修远每升一次官,就会大病一场。人人都说是他抛弃发妻遭了报应。
我心跳如鼓:所以...老爷早就知道...
我知道我的妻子心里有恨。他轻轻抱住我,但我不知道,这恨从何而来。
窗外惊雷炸响,大雨倾盆而下。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冰冷的湖水,刺骨的痛...
如果我说...我颤抖着开口,我是他的发妻呢?你会把我当成妖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