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页）

林瑶死后一周年，我把自己泡在酒里。

廉价的威士忌灼烧喉咙，像一把钝刀，反复拉扯我早已溃烂的神经。

墙上还挂着她的照片，她在花海里回头，笑得像个傻子。

我们说好要去冰岛看极光，要去肯尼亚看动物迁徙，要去所有世界的尽头。

现在，世界的尽头，是我这间二十平米的出租屋。

酒瓶空了。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去冰箱再拿一瓶，却被脚下的空酒瓶绊倒，整个人摔在地板上。

冰冷的木地板贴着脸颊，我没动。

就这样吧，我想。

就这样烂掉，烂成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就在我意识模糊，即将沉入黑暗时，门铃响了。

叮咚------

一声，清脆又突兀。

我没理。大概是催缴水电费的，或者是什么社区网格员。

叮咚------叮咚------

门铃固执地响着，不依不饶。

谁啊?烦不烦?

我挣扎着爬起来，浑身骨头都在抗议。酒精让我头重脚轻，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我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

走廊的声控灯没亮，一片昏暗。

隐约能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长发。

谁啊?我含糊不清地问，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外面的人没有回答。

她只是又按了一下门铃。

叮咚------

这一次，声音仿佛直接响在我脑子里。

我有点火了，猛地拉开门。

有完没......

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我去年生日时送她的那件米色风衣，长发披肩，脸上带着一点无奈又宠溺的微笑。

她说：沈安，你怎么又喝酒了?门开得这么慢。

走廊的灯，啪嗒一声，亮了。

光线照亮了她的脸。

那张脸，我过去五年里，每天亲吻，每天凝视。

那双眼睛，笑起来会弯成月牙，里面盛着星光。

是我在太平间里，亲手合上的眼睛。

是林瑶。

我的心脏骤然停跳，然后又疯狂地擂鼓，撞得我胸口生疼。

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全是嗡鸣。

我看到了幻觉。

我一定是疯了，或者喝死了，这是死后的世界。

我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触碰她的脸颊。

那触感，温润，柔软，带着活人的温度。

不是梦。

你......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

我什么?她歪了歪头，动作俏皮，和从前一模一样，不请我进去吗?外面好冷。

我像个木偶，僵硬地侧过身，让她进来。

她走进屋子，自然地脱下风衣，挂在玄关的衣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