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锈铁与账单(第1页)
“开拓者号”的引擎室永远弥漫着两股味道——机油的刺鼻腥气,和金属锈蚀的沉闷腐朽。陈默跪在油腻的检修平台上,机械义指卡在引擎齿轮的缝隙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啐了口带铁锈味的唾沫,用仅剩的三根原生手指扣住义指关节,猛地一拽,伴随着“咔哒”轻响,齿轮终于归位。这只左臂是三年前海盗内讧时换的廉价货,关节处还留着没打磨干净的锈迹,发力时总会发出恼人的液压声。
全息投影在面前亮起,淡蓝色的光影里,七岁的女儿陈念正举着一朵虚拟向日葵笑:“爸爸,医生说我今天又好一点啦,你什么时侯回来给我讲故事?”
陈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伸手想去触碰投影里女儿苍白的小脸,指尖却只穿过一片冰凉的光粒。“快了,念念乖,”他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的钢管,“爸爸这次跑完这趟活,就有钱给你买最新的营养舱了。”
“可是爸爸,护士姐姐说账单又寄来了……”陈念的声音低下去,小脸上的笑容垮成委屈的弧度,“是不是我太贵了,所以爸爸要一直工作?”
投影突然闪烁,被一条紧急通讯强行覆盖。医院的徽标出现在屏幕上,冰冷的电子音宣读着缴费通知:“患者陈念,暗物质辐射病治疗费用已逾期72小时,若未在48小时内补缴30万信用点,将暂停特级营养舱供应。”
通讯切断,陈默盯着漆黑的屏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摸出胸口的旧怀表——这是他从海盗窝里带出来的唯一私产,表盘内侧贴着女儿的一寸照片,照片上的念念还没生病,脸颊红扑扑的像颗熟透的苹果,内侧刻着的“念”字被摩挲得发亮。
“30万……”他低声重复,指腹划过冰冷的金属表盖。联邦退役津贴早就花光,海盗时期攒下的黑钱也在女儿一次次治疗中消耗殆尽。现在他就像引擎室里的锈铁,只能靠着最后一点韧劲勉强支撑。
手腕上的个人终端突然震动,一条加密信息弹了出来,发件人显示为“老鬼”。陈默点开,全息屏幕上浮现出一行字:“冥河航道,货运至‘遗忘星’,酬劳50万,预付25万,接?”下方附了一行小字:“雇主指定要‘开拓者号’,说你懂机械,能应付航道里的‘小麻烦’。”
冥河航道。
这四个字像冰锥扎进太阳穴。星际航运圈里,这条连接猎户臂与边缘星系的航道是公开的禁忌——战争残留的暗物质辐射未散,更可怕是流传几十年的传说:幽灵信号、消失的飞船、吞噬船员的迷雾……从没有船能完整记录这里的景象,毕竟没人活着出来过。
但50万信用点,足够支付念念三个月的治疗费,甚至能剩下一笔钱买台二手营养舱。陈默咬碎了后槽牙,回了一个字:“接。”
十分钟后,25万信用点到账的提示音响起。陈默立刻转了30万到医院账户,扣款提示弹出时,个人终端通时显示“余额:127信用点”。他关掉屏幕,这是唯一的选择——没有其他雇主会为一艘破旧货运船支付50万。
“所有船员到甲板集合,十分钟后起航。”陈默对着通讯器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引擎室的舱门滑开,刺眼的光线涌进来,照得他记脸的刀疤明暗交错。左眉骨到下颌的那道最长的疤是被能量刀划的,当时差点把眼球挑出来;嘴角的缺口则是子弹擦过留下的,说话时总会漏风。这些疤痕是他前半生的勋章,也是如今找不到正经工作的原因——没有正规航运公司愿意雇佣一个有海盗前科的退役军官。
甲板上已经站了几个人。大副赵刚正抱着个酒壶猛灌,啤酒肚把灰色的制服撑得鼓鼓囊囊,手臂上的骷髅头纹身被汗水浸得发亮。“默哥,这次跑哪?”他打了个酒嗝,眼神涣散,下意识摸了摸腰后藏着的军牌——那是当年误杀平民后被剥夺军衔时唯一留下的东西,“别又是去那些鸟不拉屎的垃圾星拾荒……”
话没说完,他看到了陈默手里的货运清单,尤其是“航道:冥河”那行字,酒瞬间醒了大半,酒壶“哐当”掉在地上:“疯了?那地方是能去的?老子当年在联邦舰队服役时,舰队手册里明写着‘禁止进入’,违反者按逃兵处理!亲眼看到一艘巡洋舰进去就没出来!”
“不想去可以走,定金不退。”陈默冷冷地说。
赵刚张了张嘴,最终没敢再说什么。他需要钱,比陈默更需要——战争时期的军事法庭记录让他找不到正经工作,只能跟着陈默干些灰色地带的货运,还欠了一屁股赌债。
“默哥,通讯器调试好了,但有点奇怪。”通讯员莉莉抱着一台老式通讯仪跑过来,粉色短发乱糟糟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耳机线缠在纤细的手腕上。她悄悄打开父亲留下的旧航道图,冥河区域用红笔圈了三个问号,旁边写着“信号异常”。“刚才校准频率时收到杂音,”她按下播放键,通讯器里传出滋滋的电流声,“断断续续有个声音在说‘停靠’,但频道是空的,这频率和我爸失踪前最后发的信号很像。”
陈默接过通讯器听了几秒,杂音里确实藏着模糊的音节,像是老式磁带卡壳后的复读。“可能是航道残留的战争信号,”他关掉通讯器,“无关紧要,收好设备准备起航。”
这时,登船通道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货主代表苏晴踩着细高跟靴走了上来,修身的黑色旗袍勾勒出紧致的曲线,开叉处露出白皙的小腿,与这艘记是锈迹的货运飞船格格不入。她身后跟着个肌肉结实的壮汉,是安保员阿ken,墨镜遮住了半张脸,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枪套上。
“陈船长,”苏晴红唇微勾,递过一份密封的货物清单,指尖划过“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