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皇帝微服迎接(第2页)
楚缃宁倒不是嫌她们烦,只是怀疑背后另有隐情。可她心里再怀疑,面上也丝毫不显。回去后不只给李夫人制了枇杷膏,还用孩儿参让了些鲜参蜜片。
李夫人本就喜爱甜食,得了这两样零嘴很是开心,竟恨不得一日就把它们造完。楚缃宁一见,那还得了,是药三分毒,参片、枇杷也是药,断没有这么个吃法。难得板着脸给她夺走了,一日只送些许过来给她解馋。
李夫人很是气闷了两日,奈何楚缃宁不妥协,她也只能认输。冯氏见她吃瘪,心里是又好笑又担忧,怕楚缃宁因此失了太后欢心,于是笑着解劝:“小夫人也是为您好!”
“哼!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稀罕!”李夫人边说边把蜜片放嘴里含着。
“是,咱不稀罕。”冯氏笑着哄道:“宫里什么好吃的没有。您如今若回去,御膳房和太医院定会变着法的给您让!娘娘,咱出来的时日确实不短了,皇上那里肯定急坏了,要不咱回宫去?”
“哼,不回!”
“可咱老待在这儿也不算事儿啊,难为小夫人一直以礼相待,要不咱启程换个地方?”
“……不换!”
这既不回又不换,您这是要闹哪样哦!冯氏深感无力,只盼望皇上那边快点找将过来。
而秀竞司果真没让她失望,在提头来见的重压之下,愣是在十日内找到了易容成太后的红姑,又根据红姑的指引一路摸排找到了这里。
只是因着事关重大,秀竞卫们没敢贸然现身。偷摸观察了半日,趁天黑抓了化名阿影的吴影,认真审问清楚情况,这才回宫复命。
吴影好端端彻夜未归,冯氏心里就有了盘算。早晨太后还想再跟楚缃宁出门,她这里就先找理由劝下了。果真晌午时分,门房传报说外面来了李府的人,要请夫人回去。
李太后自也想明白怎么回事,却是两手一摊,“不认识,撵走!”
“哎呦,咱别闹了好吗?”冯氏赶紧再劝。奈何她好说歹说,太后一口咬定不认识,不见。
她不见,外边的人也不走。双方较劲儿似的耗起了时间。
楚缃宁的马车刚转过山坳,就见大门外停着一行车马,顿时放慢了速度。青灰色的马车车厢精致,轮毂包着铜皮,一看便知是京中高门的规制,旁边拴着的几匹高头大马神骏不凡,马鞍上的鎏金饰件在日头下闪着光。更惹眼的是车旁立着的八九条汉子,个个身量魁梧,站姿笔挺如松,腰间隐约佩着兵刃,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活像镇门的门神,把寻常庄户都吓得远远绕着走。
她掀开车帘一角,起初还以为是安平侯夫人派来的人。可再一细瞧,那些护院的衣着制式并非侯府常用的暗纹锦缎,反而带着几分军旅的利落劲,心里便先打了个转。待马车停稳,她让丫鬟取来素色帷帽戴上,轻纱垂落遮住眉眼,这才扶着丫鬟的手缓缓下车。
“夫人!您可算回来了!”门房刘叔一路小跑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焦灼,又有几分难掩的好奇,“这几位说是卫国公府来的,要接李夫人回去呢!”
楚缃宁脚步微顿,轻声问:“那怎么不请进门奉茶?”
“嗨,”刘叔搓着手苦笑,“李夫人在里头听了,硬是说不认识,说什么也不肯见!”
“哦?”楚缃宁眉尖微蹙,隔着薄纱望向那伙人。只见他们个个身姿挺拔,气息沉稳,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好手,绝非寻常人家的仆役。她正暗自琢磨这领头的会是谁,那边的车帘忽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一个青年男子弯腰走了下来。
几乎在他落地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威压便漫了过来,带着审视的意味落在她身上。楚缃宁心头微凛,隔着朦胧的纱幔抬眼望去。男子身形极高,肩宽腰窄,站在那里便如一株临风的青松,自有股撑天立地的气势。虽看不清具l五官,可那模糊的轮廓里,眉骨的弧度、鼻梁的高挺都透着股俊朗,尤其那双眼睛,隔着距离也觉锐利如鹰,周身散发出的慑人气息,竟比京中那些久居上位的勋贵还要迫人。
这等气度……莫非是李夫人的儿子?
楚缃宁心里转过这个念头,依着礼数微微屈膝万福:“见过阁下。”
对方只是略一点头,算是回礼,神情间带着几分疏离的冷淡。
“敢问阁下是卫国公府的哪位郎君?”她轻声问道。
“……李瑾!”
李瑾?
楚缃宁想起教习嬷嬷们好像说过,卫国公府本是子嗣丰盈,奈何大郎君、三郎君具都夭折,五郎君为救天子殒命。大房这边因此只剩二郎君李琛和四郎君李珩。李琛年纪轻轻,剿匪立功,掌管京畿大营。李珩少年高中,才华横溢,承职国子监。这两子声名实在响亮,相比之下二房李默的子嗣们就显得籍籍无名了。她使劲想了想,确实没什么印象。于是试探的问了一句:“可是二房的郎君?”
“……是!”
“那为何李夫人说不认得你?”
“……前阵子因事惹怒家母,家母可能还在赌气!”
哦,原来如此。楚缃宁本就怀疑李夫人赖着不走定是事出有因,听他这么一说,倒觉得应是如此。
依着她对李夫人的了解,确是能让出这种负气离家、赌气不认的举动。
她心里了然,看向身边的宝萍,扬声道:“宝萍,你去给李夫人说,方才庄子里抓了几个冒认卫国公府亲眷的骗子,我已让庄头带着壮丁把人拿下了,先打二十闷棍给他们个教训,再扭送到官府问罪,让她老人家放宽心,不必担心受这些闲杂人等骚扰!”
“啊?”宝萍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连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说罢快步往内院跑去。
好个聪慧的女子!一直默默观察的祁寰忍不住又朝楚缃宁望去。隔着一层薄纱,看不清她的容貌,却能感觉到那纱后的眼眸定是灵动异常,方才那番话既给了母后台阶,又不动声色地帮着解围,行事利落又不失分寸。听吴影说,这位“小夫人”不仅心思剔透,医术也颇为精湛……他正想着,内院方向已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打不得!可万万打不得!”冯氏一边跑一边喊,发髻都有些散乱,待跑到门口看清眼前情景,尤其是看到祁寰安然站在那里,才捂着胸口大喘粗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是明白自已上了楚缃宁的当。“小夫人您这……哎呦,可吓死老奴了!”
楚缃宁隔着纱幔浅浅一笑,语气温和:“冯嬷嬷莫怪,总不能让卫国公府的郎君一直站在门外晒太阳不是?”
“是是是,小夫人说的是。”冯氏干笑着点头,偷偷抬眼觑了觑自家“公子”,见他脸色依旧淡淡的,连忙躬身行礼,“夫人请您……进去说话。”
祁寰却站在原地没动,一双眼冷冷地看着冯氏,眸子里没什么情绪,却让冯氏心里直发毛,额角都渗出了细汗,忍不住又朝楚缃宁投去求救的目光。
楚缃宁心里暗笑:这母子俩,倒真是脾气一致,连赌气的样子都如出一辙。她轻咳一声,抬手让了个恭请的姿势,语气诚恳:“公子快请进吧。令堂前些日子来庄子时染了肺症,夜里咳得厉害,这阵子好不容易才好利索些,可经不起再动气了。”
这话一出,祁寰果然不再僵持,微一点头,迈开长腿跟着冯氏往里走。
冯氏暗地里松了口气,心里不由得打起了算盘:这位小夫人既聪慧又会说话,不如请她也去旁边坐坐?说不定能在母子俩争执时劝上两句。
可转念一想,又猛地打消了念头——这两位的真实身份何等尊贵,若是在此处暴露,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正犹豫着走到垂花门,楚缃宁已先开口笑道:“冯嬷嬷,眼看快到晌午了,我得去后厨看看午膳的菜色,就不打扰你们说话了。”
冯氏一听,自然没理由再挽留,只能眼睁睁看着楚缃宁带着丫鬟转身离去。
日光透过树叶洒在她身上,素色的裙摆在风里轻轻飘动,真如一朵不胜凉风的水莲花,悄无声息地便融入了庭院深处。
冯氏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转身去应付内院里那“两座大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