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页)
那三十万的债呢我指着那张借据,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反而平静下来,冰冷刺骨,让石磊自己还
什么债不债的!我妈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更大声地嚷,那是你舅舅借的!磊磊还年轻,刚工作,哪有钱还你当姐姐的,有工作,以后慢慢帮着还点怎么了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帮着还点三十万我一个月工资才多少我忽然明白了。她不仅要榨干我的彩礼,还要用我的未来,去填石磊买房挖下的大坑!我在她眼里,就是一台永不停歇的提款机,一个可以无限透支的奴隶!
妈,我看着她,看着这张生我养我却恨不得吸干我最后一滴血的脸,一字一句地问,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是不是只有石磊是你亲生的我是不是你捡来的
我妈被我这句话问得一愣,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暴跳如雷:放屁!石晚晴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就换来你这么编排我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把那张卡的密码说出来,就别想出这个门!
她说着,竟真的扑过来,双手像铁钳一样抓住我的胳膊,长长的指甲掐进我的肉里,生疼。她肥胖的身体死死堵在通往门口的路上,面目狰狞。
撒手!我使劲挣扎,用尽全身力气想把她推开。可她力气大得惊人,像一头发疯的母兽。
密码!给我密码!那卡里还剩点零头!拿出来正好给你弟弟买家具!她嘶吼着,唾沫星子溅在我脸上,带着一股隔夜的酸腐味。
你休想!我也豁出去了,拼命抵抗。混乱中,我抬起脚,胡乱地踹了出去,好像踢到了她的小腿。
哎哟!我妈痛叫一声,手劲松了些。我趁机猛地挣脱,踉跄着后退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震得五脏六腑都疼。
石磊的房门哐当一声开了。他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惺忪,满脸的不耐烦:吵死了!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姐,妈不就是要个密码吗你给她不就完了磨叽什么!
他看着我们扭打后的狼狈,眼神里只有被打扰清梦的烦躁,没有一丝一毫对姐姐的关心,更没有对他那套天降房子的半点心虚。
滚!我看着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对这个被宠坏、理所当然享受一切的弟弟,我彻底心死。
石晚晴!你敢骂你弟弟!我妈尖叫着,又要扑上来。
够了!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震住了扑过来的我妈和一脸不爽的石磊。眼泪流了满脸,但我死死咬着牙,不让哭声泄出来。
那笔彩礼钱,你拿去买石磊的房子,行。我喘着粗气,指着那份购房合同,又指向石磊,那三十万的债,再指向我妈,还有,你这些年从我工资卡里偷偷转走的钱,从今天起,跟我石晚晴,没有一毛钱关系!
我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属于我的那张工资卡复印件,当着他们的面,一点一点,撕得粉碎。白色的碎片像雪花一样飘落在地上。
从今天起,我看着我妈瞬间煞白的脸,看着石磊错愕的表情,声音冰冷得像三九天的铁,我石晚晴,跟你们,两清了。你们的房子,你们的债,你们的宝贝儿子,你们自己守着过吧!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冲进自己那个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反手锁上了门。
门外,我妈的咒骂和拍门声震天响,夹杂着石磊不满的嘟囔。世界一片喧嚣。
我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因为激动和愤怒还在微微发抖。但心里,那片压了我二十多年的、名为家的沉重阴云,第一次被撕开了一道裂口。透进来的,不是光,是刺骨的寒风,却也让我前所未有地清醒。
我走到床边,拖出床底下那个落满灰尘的旧行李箱。这是我大学时用的,毕业后就一直塞在床底,装着我一些早已不穿的旧衣服和杂物。
我把它打开,一股陈年的灰尘味扑面而来。我顾不上这些,开始快速地收拾东西。动作机械而麻木,只拿真正属于我的、必需的物品:几件换洗的、还算体面的衣服,洗漱用品,笔记本电脑,身份证,毕业证,学位证……还有那张此刻滚烫无比的、存着二十八万八彩礼的银行卡。幸好,它还在我身上。
门外,我妈的咆哮已经变成了哭嚎,夹杂着恶毒的诅咒:石晚晴!你个白眼狼!我白养你了!你敢走!走了就永远别回来!我看张家还要不要你这个连娘家都不要的破烂货!你不得好死!
石磊的声音也提高了,带着不耐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妈!你让她走!吵死了!走了清净!看她能去哪!饿死在外面最好!
我充耳不闻,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每一声咒骂,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我心上,但也让我离开的决心更加坚硬如铁。
箱子很快塞满了。我拉上拉链,直起身。环顾这个住了二十多年的小房间,墙壁斑驳,家具陈旧,空气里弥漫着腐朽和陈旧的气息。这里从来不是我的港湾,只是我的牢笼。
深吸一口气,我拖着箱子,走到门边。手放在冰冷的门把手上,停顿了几秒。门外,我妈还在哭骂,用最肮脏的语言诅咒我。石磊似乎在劝,又似乎在拱火。
咔哒。
我拧开了门锁。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妈蓬头垢面地站在门口,眼睛肿得像核桃,脸上涕泪横流,看到我拖着箱子出来,愣了一下,随即像被激怒的野兽,又要扑上来撕扯:你敢!石晚晴你敢走!把卡留下!密码留下!
石磊站在她身后,皱着眉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了站在他妈那边,或者说,站在他的房子那边。
我侧身,避开我妈抓挠的手,力气出奇地大。箱子轮子碾过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我没有回头,径直走向大门。
石晚晴!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个门一步!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你死在外面也别想进石家的祖坟!我妈凄厉的哭喊声追在身后,带着绝望的疯狂。
随你。我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拉开了那扇厚重的、油漆剥落的防盗门。
外面楼道的光线有些昏暗,带着一种陌生的自由气息涌了进来。
姐……石磊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迟疑。
我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你……你卡里那点钱,真不给我买电竞椅了他问,语气里竟然带着点委屈和理所当然的抱怨。
最后一丝残存的、对这个弟弟的亲情,在这一刻,被他这句话彻底碾得粉碎。
我扯了扯嘴角,拉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抬脚,毫不犹豫地跨出了那道门槛。
身后,传来我妈崩溃的嚎啕大哭和石磊烦躁的抱怨:妈你哭什么啊!烦死了!走了正好!省得天天吵!
砰!
我用尽全力,摔上了身后那扇门。沉重的撞击声,隔绝了里面所有的哭闹、咒骂和令人窒息的索取。也像是,亲手关上了我过去的二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