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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劫:我是全家的人形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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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2页)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很久。我拿出藏在床板下的画册,那是我用省下的早饭钱买的,里面画满了我想象中的大学,有宽敞的教室,有绿油油的草坪,有抱着书本的学生。

我妈在门外敲门:如意,出来吃饭了。

我没理她。

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了,许愿探进头来,手里拿着我给他买的奥特曼玩具。姐,你别生气了。他奶声奶气地说,我跟爸说了,我不要你去打工,我不要补习班,你去上高中吧。

我看着他纯真的脸,心里突然一软。也许,他不是故意的也许,他只是被爸妈宠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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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才知道,这些话都是我妈教他说的。那天晚上,我妈偷偷告诉我爸:让她先答应着,等过几天她气消了,再好好劝劝,女孩子家,哪有那么大的脾气。

我最终还是没能去成重点高中。我爸以家里困难为由,没收了我的录取通知书,把我塞进了去电子厂的大巴车。

车子启动的那一刻,我看着窗外越来越远的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知道,我不仅被剥夺了上高中的机会,更被剥夺了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电子厂的日子很苦。每天站在流水线上,重复着枯燥的动作,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手指被零件划得全是小口,脚底板磨出了水泡,疼得钻心。

第一个月发工资,我攥着那沓皱巴巴的钞票,心里盘算着偷偷攒起来,也许攒够了钱,还能去读夜校。可我爸一个电话打过来,让我立刻把钱寄回家。

你弟要买台学习机,两千多,你赶紧寄回来。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握着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爸,我想留一点。

留什么留他打断我,你吃的住的都是厂里的,要钱干嘛你弟是咱家的希望,他的学习不能耽误!

电话挂断的忙音,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我默默地去了邮局,把大部分工资寄了回去,只留下了一百块钱。

那一百块钱,我买了一本素描本和一盒最便宜的铅笔。下班后,我就躲在宿舍的角落里画画,画车间的流水线,画窗外的月亮,画我想象中的大学。

只有在画画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在电子厂待了三年,我从一个青涩的小姑娘,变成了同事口中懂事的许姐。我学会了把委屈藏在心里,学会了对家里的要求言听计从,学会了在许愿打电话要钱时,哪怕自己少吃几顿饭,也要满足他。

我妈总说:你弟还小,等他长大了,肯定会孝顺你的。

我爸则说:等你弟成家了,你就轻松了。

我信了。或者说,我逼着自己相信,不然,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二十四岁那年,厂里来了个新的技术员,叫林深。他戴眼镜,说话温温柔柔的,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他注意到我总是躲在角落里画画,有天午休时,他走过来,指着我的画说:你画得真好,很有天赋。

我脸一下子红了,赶紧把素描本合上。在这个只看产量和效率的地方,画画是不务正业的。

没关系,我也喜欢画画。他从包里拿出一本画册,这是我大学时画的,给你看看。

画册里的画,比我画的好多了,有风景,有人物,色彩明亮,充满了生命力。我翻着画册,眼睛都看直了。

你要是喜欢,可以去报个培训班。林深看着我说,你的天赋,不该被埋没在这里。

那是第一次,有人肯定我的爱好,甚至鼓励我去追求它。我的心里,像有什么东西悄悄发芽了。

或许是都热爱画画的缘故,林深对我很好。他会在我加班时,偷偷把牛奶放在我工位上;会在我被线长骂时,不动声色地帮我把做错的零件换掉;会在休息时,陪我坐在车间门口的台阶上,听我说那些不敢跟家里人说的话。

他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后,皱着眉说:如意,你不能总这样下去,你该为自己活一次。

我心动了。在这个所有人都喊我许愿他姐的世界里,第一次有人叫我的名字,问我的想法。

后来我们偷偷处了半年对象。他带我去公园,去书店,去看免费的画展。他说:等我攒够了钱,就带你去大城市,我们一起学设计。

我把他的话记在心里,像珍藏着一颗糖。我开始更努力地攒钱,把加班费一分一分地存起来,幻想着我们的未来。

直到林深提出,想跟我爸妈见一面。

我鼓起勇气跟家里说这件事,我爸一口就拒绝了:不行,他家是外地的,条件又不好,你嫁过去肯定受委屈。

我妈在一旁抹眼泪:如意啊,你弟还小呢,你怎么能先嫁等你弟也快成家了,你再说自己的事。

我知道他们担心什么。林深家条件一般,给不了多少彩礼,而我弟的彩礼钱,还指望我嫁人时能捞一笔呢。

那天晚上,林深给我发消息说,他爸妈催他回老家发展,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

我看着手机屏幕,手指抖得打不出字。我妈在门外喊:如意,你弟说想吃草莓,你明天去市场买点回来。

草莓是许愿最喜欢吃的水果,尤其是进口的那种,贵得很。以前我舍不得买,每次都是买一点点,全给他吃,自己一口都舍不得尝。

我删掉打好的我愿意,回了个祝好。

第二天,我去市场买了草莓,红艳艳的,看起来就很甜。我洗干净装在盘子里,递到许愿面前。

那天晚上,我跟林深说了分手。他打电话来问为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