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5页)
林杏却像感觉不到疼,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倒计时:
三天后心脏源到位;
三十天冷静期;
二房新娘的肚子不会等人。
她忽然抬头问护士:如果监护人签字放弃治疗,医院会怎么办
护士愣住:监护人你不是还在吗
林杏没回答,只是用没受伤的左手,把纱布一圈圈缠回手腕,缠得死紧,像给自己系上一条求生索,又像系上一根绞刑绳。
十二点整,医院钟楼敲钟。
林杏站起身,对护士笑了笑:麻烦帮我看好小满,我出去一趟。
她没说去哪儿。
但护士后来回忆,那天中午,林杏的背影在走廊尽头拉得很长,像一道黑色的裂缝,把阳光劈成了两半。
【第七章 我妈也不容易】
下午两点,太阳像烧红的铁板。
林杏一路走到县西头的建筑工地,鞋底几乎被柏油黏住。
周传根正在工棚里啃盒饭:青椒炒肥肉,油汪到一次性饭盒底。
看见她,他下意识把饭盒往后藏了藏——那是婆婆早起用猪油现炒的,怕他离了婚吃亏。
林杏站在门口,影子被日头压得短短一团。
传根,撤销离婚申请,先把小满的排期保住。
周传根扒拉两口饭,含糊道:我妈不容易,她这辈子被嫌弃没生儿子,你不能让她再被人戳脊梁骨。
林杏喉咙发苦:所以就用我女儿的命去填你们的面子
周传根把筷子啪地摔在桌上:你能不能别闹新媳妇家要彩礼,我弟也要娶亲,家里就这点钱,总得先顾活人!
棚外吊车轰隆隆,淹没了林杏的下一句话。
她忽然发现,这个和自己同床共枕七年的男人,脖子后面的痱子还是红成一片,却陌生得像从没认识过。
她深吸一口气:最后一个办法,房子是我们婚后盖的,卖一半产权也行。
周传根像被针扎,猛地跳起来:你想都别想!我妈说那房子要留给孙子!
林杏点点头,往后退两步,转身。
工地的铁门在她身后咣当合上,像关上一口干涸的井。
她没有哭,只是抬手把被汗水黏在颈侧的头发全部捋上去,露出脖颈上一道旧疤——生小满时侧切留下的。
那道疤此刻在烈日下泛着白,像一条干透的河床,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第八章 农村流水席修罗场】
傍晚,村口老槐树上挂着大红灯笼,灯笼上贴金粉囍字。
今天是赵桂枝给小儿子下聘的订亲宴,杀猪宰羊,流水席摆了三十桌。
林杏抱着小满的病历袋,出现在席面入口。
她换了一件干净白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把淤青的半边脸藏在日落的阴影里。
鼓乐班子吹得震天响,婆婆穿着大红绸衫,正把一只足金龙凤镯往准新娘手腕上套。
有人眼尖,看见林杏,人群自动分开一条缝。
她走到婆婆面前,声音不高,却盖过了唢呐:赵桂枝,把二十万还给我女儿做手术。
婆婆脸色一沉,转而对着众宾客笑:大家瞧瞧,这女人疯了,跑到我儿子订亲宴上来讹钱。
四周议论声像苍蝇嗡地炸开。
林杏从袋子里掏出一沓单子——住院催缴、病危通知、典当回执,啪地摔在红绸桌布上:
睁大眼睛看清楚!镯子是我女儿的救命钱,你们拿来下聘,不怕折寿
准新娘脸色煞白,悄悄把镯子往下褪。
婆婆见状,伸手去抢,林杏先一步抓住镯子,两个人扯着金镯像拔河。
咔哒——
金镯断开,金片飞出去,在夕阳里划出一道刺眼的弧线。
全场死寂。
林杏攥着半只残镯,掌心被断口割破,血顺着指缝滴到铺在脚边的鞭炮纸上,红得发黑。
她一字一顿:今天要么把钱交出来,要么我报警——拐卖儿童心脏源,也算刑事案件。
婆婆嘴唇哆嗦,还没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