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页)
效果不是挺好她微微歪了下头,唇角勾起一个极其浅淡、却带着点小恶魔般恶劣的弧度,你看她那副吓尿裤子的怂样。
一股寒气猛地从脚底板窜上来,瞬间席卷全身。我抱着小熊先生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P图演戏轻描淡写几句话,就精准地捏住了林薇和她父亲最致命的七寸,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吓得魂飞魄散这比真的握有把柄,更让人觉得……可怕。
她仿佛洞悉了我瞬间僵硬的表情和眼底的惊惧。苏黎脸上的那点恶劣笑意淡了下去,眼神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澜,快得像水面被风吹过的一道涟漪。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了下唇,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在我怀里那只无辜的泰迪熊上。
喂,她忽然开口,语气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调子,带着点命令的口吻,那个。
我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向小熊先生。
熊,她抬了抬下巴,指向泰迪熊,给我抱抱。
啊我彻底懵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前一秒还像个运筹帷幄、手段莫测的幕后黑手,下一秒突然对我的旧玩偶产生了兴趣这跳跃性也太大了。
看什么看她似乎有点不自在,眉头蹙起,语气也凶巴巴起来,像是为了掩饰什么,让你给我就给我!磨蹭什么!
她的凶悍带着点色厉内荏的味道,眼神甚至有点飘忽,就是不肯正眼看我。这莫名的别扭感,反而冲淡了我心头的寒意。
哦…哦!我回过神,赶紧把怀里的小熊先生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苏黎一把抓过泰迪熊,动作带着点粗鲁,仿佛在抢什么值钱东西。她把它胡乱地塞在自己怀里,那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一个穿着旧卫衣破洞裤、气场一米八的酷女孩,怀里抱着只傻乎乎的、绒毛都洗褪了色的泰迪熊。画面极其诡异,又莫名地……有点戳中人心底的柔软。
她抱着熊,低头看着它那两颗黑溜溜的塑料眼珠,眉头皱得死紧,像是在研究什么外星生物。几缕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她一部分侧脸。厨房明亮的灯光下,我似乎看到……她那被碎发遮掩的耳廓,悄悄地、慢慢地,染上了一层极其可疑的、薄薄的粉色。
她就这样抱着我的小熊先生,像个抱着赃物又有点不知所措的孩子,别扭地站在原地,也不说话。空气安静得只剩下冰箱低沉的嗡鸣
过了好几秒,她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依旧凶巴巴的,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对着怀里的熊说:丑死了!
说完,她抱着那只丑死了的熊,转身,踢踢踏踏地快步走出了厨房,只留给我一个强装镇定、背影却透着一丝落荒而逃意味的轮廓
我看着空了的门口,又低头看看自己空了的手,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方才抓握的温度。刚才那点因为她的手段而升起的寒意,不知不觉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更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个真千金苏黎……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
日子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悄悄拨快了发条。苏黎那句姐罩你,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在我周围悄然筑起。林薇和她那同样在公司里灰头土脸的父亲彻底消停了,见到我时眼神躲闪,恨不得贴着墙根走。其他旁支亲戚,那些或明或暗的试探和刁难,也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再无声息
苏黎成了林家一个特殊的存在。她依旧我行我素,穿着她那几件旧卫衣轮换,对林父林母刻意的讨好和昂贵的礼物兴趣缺缺,大部分时间都窝在三楼走廊尽头那个被她改造成工作室的大房间里。那扇厚重的实木门总是紧闭着,偶尔能听到里面传来节奏感极强的电子音乐,或者键盘敲击时发出的、如同骤雨敲打芭蕉般密集的噼啪声
林家其他人对那扇门讳莫如深,连打扫的佣人都被严令禁止靠近。一种心照不宣的敬畏,取代了最初的审视
我则像只终于找到安全角落的小兽,小心翼翼地安顿下来。阁楼依旧是我的小天地,但苏黎会时不时像一阵风似的刮进来,丢给我一盒她顺路买的、甜得发腻的草莓蛋糕,或者嫌弃地拎走我攒了一小筐的脏衣服,过不了多久,那些衣服就会干干净净、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叠放在我床头。她从不敲门,总是直接踹开,留下一句走了或者难吃,又风风火火地消失。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我抱着几本从图书馆借来的闲书,脚步轻快地穿过三楼铺着厚地毯的走廊,打算回我的阁楼小窝。经过苏黎那扇紧闭的实木门时,里面隐隐传来激烈的键盘敲击声和节奏强劲的音乐
就在这时,音乐声戛然而止。
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屏住呼吸。里面传来苏黎压低的声音,似乎在打电话,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冰冷和紧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渣子:
……目标清除完毕……痕迹清理干净……‘蜘蛛’的据点确认在码头西区7号仓库……告诉‘夜枭’,报酬翻倍,我要他手上的所有关联信息……包括‘医生’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医生蜘蛛夜枭报酬翻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些词像冰冷的子弹,猝不及防地射入我的耳膜,狠狠撞击在心脏上。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起,直冲头顶,四肢百骸都僵住了。手里的书啪嗒一声掉在厚厚的地毯上,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
门内的声音也瞬间消失了。
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钟后,或者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扇厚重的实木门毫无预兆地、悄无声息地向内打开了。
苏黎站在门口。她没开大灯,只有她身后工作台上几块巨大的电脑屏幕散发出幽蓝、惨白、深红交织的冷光,诡异地映照着她的侧脸。光线切割着她的轮廓,一半隐在浓重的阴影里,一半被屏幕光染上非人的色彩。她穿着那件万年不变的旧卫衣,双手插在口袋里,整个人像是刚从某个冰冷的数据深渊里浮上来。
她看着我,眼神平静无波,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纯粹的、能将人灵魂都冻结的漠然
走廊暖黄色的灯光和我这边,她身后是冰冷的电子屏幕光。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分割两个世界的鸿沟。刚才电话里那些冰冷的词句还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疯狂盘旋
我僵在原地,血液都像是冻住了,连呼吸都忘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恐惧像一只冰冷滑腻的手,死死攥住了我的喉咙
苏黎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我脚边散落的书本上。然后,她抬起眼,重新看向我。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极其缓慢地融化了一点点。她插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压迫感碾碎时,苏黎动了。
她朝我走了一步,跨出了那片冰冷的屏幕光,踏入走廊温暖的灯光里。那一步,像是某种界限的跨越。她脸上的冰封瞬间消融,嘴角极其自然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那是我熟悉的、带着点散漫不羁的笑。眼底的漠然褪去,重新染上那种看笨蛋时特有的、混合着嫌弃和无奈的温度
她甚至抬手,极其自然地、带着点粗鲁地揉了揉我的头发,把我本就有些乱的刘海揉得像个鸡窝。
傻站着干嘛她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懒洋洋,带着点戏谑,书都拿不稳,平地也能摔跤笨死你算了。
仿佛刚才那个站在诡异屏幕光里、散发着冰冷杀气的苏黎,只是我极度惊吓下产生的幻觉。仿佛那通令人不寒而栗的电话,从未发生过。
我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熟悉的、嫌弃的表情,感受着她揉乱我头发时那带着薄茧的、真实的触感,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人和刚才电话里的只言片语联系起来。
吓到了她挑了挑眉,收回手,插回卫衣口袋,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晚餐,跟你说了多少次,少看点那些没营养的恐怖片。她微微俯身,凑近了一点,那双明亮的眼睛直视着我,带着点促狭的笑意,放心,她刻意拖长了调子,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似乎意有所指,你永远是我最甜的傻妹妹
她弯腰,轻松地捡起我掉在地上的书,胡乱地塞回我怀里。行了,别挡路,我还有活。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然后转身,重新走回那扇门内
厚重的实木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里面幽暗诡谲的屏幕光芒。
走廊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抱着失而复得的书本,站在原地。阳光透过尽头的窗户照进来,温暖明亮。可我的手脚依旧冰凉,后背渗出的冷汗黏腻地贴在内衣上。苏黎最后那句最甜的傻妹妹还在耳边回荡,带着她掌心残留的温度,却无法驱散心底深处疯狂滋长的、冰冷的恐惧和巨大的疑问。
她刚才……到底在和谁通话清除了什么医生……又是谁
我低头看着怀里的书,封面上印着几个花体大字:《暗网迷踪》指尖冰凉。
林家为苏黎举办的生日宴,奢华得近乎炫目。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无数道璀璨光芒,将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香槟、顶级雪茄和馥郁鲜花的混合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政商名流、世家子弟汇聚一堂,人人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举杯寒暄,低声谈笑,编织着一张巨大而精密的社交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