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页）

时间在暖光、香草奶油味、不成调的哼唱和渐渐平息的喘息声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林小满感觉自己哼唱的声音都有些发干发涩，腿也蹲得发麻。江屿眼中的疲惫越来越重，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耷拉，但他依旧强撑着，固执地、依赖地看着她。

“你……要不要喝点水？”林小满试探着，极其小声地问，怕惊扰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

江屿没有回答，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这个微小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的眼皮终于彻底合上，头无力地歪向一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只是，即使在陷入昏睡的边缘，他的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潜意识里还在努力“锁定”着林小满这个“能量源”。

林小满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让她眼前一阵发黑，差点也瘫软在地。她小心翼翼地撑着发麻的腿站起来，环顾这个一片狼藉的玩偶屋。

目光扫过散落在地毯上的书本纸张，其中一本硬皮笔记本摊开着，正是江屿在图书馆使用的那本。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轻轻捡了起来。

翻开的那一页，不再是图书馆里的速写和记录。纸张上布满了凌乱狂躁的涂鸦线条，深深浅浅，几乎划破了纸面，充满了绝望和混乱的气息。而在这些涂鸦的间隙，在靠近页脚的位置，用极其潦草、虚弱的笔迹，断断续续地写着几行字：

＞

**【紧急状态：能量枯竭临界】**

＞

**外部干预：稳定源靠近……**

＞

**方式：视觉锁定……**

＞

**辅助：声波安抚（特定频率？）**

＞

**效果：能量流初步稳定……**

＞

**警告：深度枯竭！需持续摄入！**

＞

**强制休眠启动……**

＞

**维持：……源……必须在……**

最后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显然是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写下的。

林小满捏着笔记本的手指微微颤抖。她的猜测被证实了。她真的是他的“稳定源”。看着他的脸，甚至哼歌（他理解成了特定频率的声波安抚），真的能缓解他的痛苦，稳定他的“能量”！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被当作工具的荒谬感依然存在，但看着角落里那个陷入昏睡、苍白脆弱的少年，看着他为了抵抗痛苦而磨破的手指，看着笔记本上这些绝望的记录……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

她合上笔记本，轻轻放在一边。然后开始笨拙地收拾房间。她将倒下的长颈鹿玩偶小心扶正，把断臂的陶瓷娃娃轻轻捡起放在书桌上，把散落的书本和画纸归拢叠好。她不敢碰那些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颜料管，只是将它们推到一边。

最后，她走到江屿身边。他歪着头靠在墙上，睡得很沉，但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梦里也不安稳。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眼下投出浓密的阴影，薄唇紧抿，没有了平日的冰冷锋利，只剩下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

林小满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将他那只受伤的手轻轻拿开，用纸巾沾了温水，极其轻柔地擦拭掉指腹上的血污和墙灰，又找到一小块干净的纱布（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医药箱），笨拙地帮他包扎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她累得几乎虚脱。她靠着墙壁，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坐下，抱着膝盖，静静地看着他沉睡的侧脸。

暖色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房间。满屋子的玩偶经过整理，不再显得那么狼藉，反而重新显露出一种奇异的、温暖的秩序感。它们沉默地伫立在各个角落，用玻璃的、塑料的、纽扣的眼睛，“注视”着角落里依偎（虽然隔着距离）的两人。

空气里弥漫着香草奶油的甜香和他身上淡淡的冰雪气息。

林小满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书桌一角吸引。那里放着昨夜她看到的那本厚厚的牛皮纸素描本。鬼使神差地，她轻轻起身，走了过去。

翻开。

前几页，果然是她昨夜惊鸿一瞥的、她睡着时的侧脸速写。一张张，不同角度，不同神态，但都画得极其精细传神，捕捉了她沉睡时毫无防备的柔软。而在每一张的右下角，都用那熟悉的凌厉笔迹标注着：

＞

**充电进度：32%**

＞

**充电进度：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