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1页)
晨光漫过白云山的山脊时,叶羽踩着碎石路最后一个走进废弃兵工厂。生锈的铁门在身后发出“吱呀”的哀鸣,像头濒死的巨兽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他肩上扛着半袋从军火库抢出来的糙米,布袋磨破了角,漏出的米粒在石板路上滚出一串细碎的白。
“叶羽,快来搭把手!”阿杰的堂哥阿力在厂房里喊,他正和两个学生军合力搬开一根断裂的钢梁,额角的汗珠子砸在锈铁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
叶羽放下米袋跑过去,指尖搭上钢梁的瞬间,真气下意识地顺着手臂流过去。这是昨晚在撤退路上悟到的——把“群体合劲”用在搬东西上,几个人的劲像拧成的绳,原本需要四个人才抬得动的钢梁,此刻三人一发力就稳稳离地。
“好家伙,这招真管用!”阿力喘着气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嘴,“阿杰要是在,肯定得缠着你教他。”
笑声戛然而止。叶羽的手顿了顿,钢梁的锈迹蹭在掌心,像阿杰最后攥着的那块麦芽糖,黏得人心头发紧。系统面板在意识里轻轻跳了跳:【群体合劲(初级):掌握度40%】。这40%里,有阿杰用身体挡住刀的重量。
“先清出三间厂房。”叶问的声音从厂房深处传来,他正用短刀撬开一个生锈的铁柜,“一间做住处,一间当武馆,剩下的存物资。”他手里的短刀正是阿杰留下的那把,刀柄上的红布条被血浸成了深褐色,却在晨光里透着股韧劲儿。
叶羽转身去搬墙角的木箱,箱盖朽烂的缝隙里露出几捆油纸包,拆开一看,竟是半箱没受潮的雷管和几捆引线。“张叔,你看这个!”他扬声喊,眼里闪过一丝亮色——这些东西能做简易地雷,足够守住兵工厂唯一的入口。
张叔拄着断矛走过来,断臂的布条又渗了血。他摸着雷管的纹路,突然笑了:“还是老伙计靠谱。当年打军阀时,我就靠这玩意儿在铁路桥底下炸翻过三辆装甲车。”他朝几个围上来的男生扬了扬下巴,“想学吗?认准引信长度就行,比练拳简单。”
男生们立刻凑过去,眼里的光冲淡了几分一夜奔逃的疲惫。叶羽看着他们蹲在地上听张叔讲爆破原理,突然想起阿杰总爱蹲在佛山码头的石阶上,看搬运工们卸棉花包,说“看久了就知道怎么用巧劲”。
“发什么呆?”师娘张永成端着个豁口的瓦盆走过来,里面盛着刚烧开的水,“来,把伤口处理一下。”她的袖子卷到肘弯,露出小臂上的擦伤,是昨晚为了掩护伤员被碎石划的。
叶羽乖乖伸出手,掌心被铁丝划破的地方还在渗血。师娘用布蘸着热水擦伤口,动作轻得像在拂去花瓣上的露水:“你师傅刚才说,要你以后带着学生们练早功。”
“我?”叶羽愣住了。
“他说你比他会教年轻人。”师娘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晨光,“你师傅年轻时教拳,总爱板着脸说‘站桩要像钉进地里’,可你不一样,你会跟他们说‘气要像溪水绕石头’。”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阿杰他们这样的孩子,需要的不是吓唬,是有人告诉他们,为什么要站得稳。”
叶羽低下头,看着师娘用草药糊糊往他伤口上抹。药汁凉丝丝的,却让心里某个地方突然热了起来。系统面板轻轻跳动:【当前任务:传承(进度:1?)】。
第一晚的岗哨轮到叶羽和林学姐。女生的腿还没好利索,拄着根磨尖的木棍坐在瞭望塔上,月光顺着她缠着绷带的小腿往下淌,像条银色的河。
“你说,阿杰会不会觉得我们很没用?”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他用命换来的炸药,我们却只能躲在这破工厂里。”
叶羽望着山下的灯火,日军的巡逻队正在山谷里晃悠,手电光像鬼火一样窜动。他想起军火库爆炸时,阿杰从胸口摸出麦芽糖往他手里塞,说“我娘做的,甜吧?”——那是少年在人间尝到的最后一点甜。
“他不会觉得。”叶羽的声音很沉,“他把糖给我,就是想让我们尝到天亮的滋味。”他握紧腰间的短刀,刀柄上的红布条在风里轻轻抽打着掌心,“你看那些学生,张叔教他们认引信时,每个人都在记笔记;李队长带着人修围墙,把石头垒得比城墙还齐整。这些都是阿杰想看到的。”
林学姐突然捂住嘴,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掉,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后半夜,山谷里传来几声枪响,巡逻队似乎和什么东西交上了火。叶羽立刻握紧短刀,真气沉在丹田,【暗劲入门:蓄力法(掌握度68%)】。他能感觉到工厂里的人都醒了,呼吸声像拉满的弓弦,却没人乱动乱叫——这是昨晚刚教的“静桩”,越是危险,越要让气沉得稳。
“是山民。”瞭望塔下传来李队长的声音,他举着望远镜看了片刻,“好像在抢日军的粮车。”
叶羽探头往下看,果然看到几个黑影在山谷里窜动,动作灵活得像猴子,手里的柴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日军的枪声渐渐往远处去了,显然是被引开了。
第二天一早,叶羽自告奋勇去跟山民接触。叶问没反对,只是往他怀里塞了个油纸包:“把这个带上,师娘烤的红薯干,山里人大概爱吃。”
顺着枪声痕迹往山谷走,露水打湿了裤脚,冰凉的潮气顺着骨头缝往里钻。叶羽把真气提到膝盖,这是从“马步”里化出来的巧劲,走山路时能省不少力。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突然听到头顶的树丛里有响动,刚要抬头,就被什么东西砸中了后背。
“嗷!”他吃痛转身,看到个穿兽皮的少年正蹲在树上,手里还攥着块野栗子大小的石头,眼睛亮得像狼崽。
“你是谁?”少年的粤语带着口音,手里的石头又往前递了递。
叶羽举起手里的油纸包:“我是白云山兵工厂的,想找你们首领聊聊。”
少年警惕地盯着他,突然吹了声口哨。瞬间,从周围的树丛里冒出十几个手持弓箭的山民,为首的是个满脸刀疤的汉子,肩上扛着把猎枪,枪管上还缠着布条。
“军火库的火,是你们放的?”刀疤脸的声音像磨过的砂纸,目光扫过叶羽腰间的短刀,“三浦的人昨晚追进山,说是要找个练拳的小鬼。”
叶羽握紧短刀,真气在丹田打了个旋:“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但我不是来打架的,是想跟你们做笔交易。”他打开油纸包,红薯干的甜香立刻漫开来,“我们有炸药,能炸日军的粮车;你们熟悉山路,能帮我们把消息传到城里。”
刀疤脸的目光在红薯干上停了停,突然笑了:“我叫山猫,是这带的猎户头。你们炸军火库那晚,我侄子阿木就在附近,说看到个小鬼用短刀捅死了三浦的副手——那可是个能一拳打死熊的家伙。”他朝叶羽举了举猎枪,“你这小鬼,有点意思。”
跟着山猫往他们的山洞据点走时,叶羽才知道,这些山民早就开始零星反抗了。日军不仅抢粮,还抓了不少人去修秘密工事,山猫的弟弟就是去年被抓走的,至今没回来。
“我们缺武器,缺药。”山猫蹲在篝火旁,用树枝拨着火星,“你们要是能提供这些,别说传消息,就算帮你们打日军的巡逻队也行。”
叶羽想起兵工厂仓库里的雷管和那半箱消炎药(是从日军军医那里抢的),点头道:“武器我们可以做,药也有一些。但我们需要你们帮忙守着进山的路,一旦发现日军大部队,就放狼烟。”
山猫突然从怀里掏出块东西扔过来,叶羽接住一看,是块烤得焦黑的野猪肉,还带着温度。“成交。”汉子咧嘴笑,刀疤在火光里像条活过来的蛇,“我这就派阿木跟你回去,看看你们那破工厂到底能搞出什么名堂。”
回到兵工厂时,正赶上学生们在练早功。叶问站在队伍前面,教的还是最基础的“咏春桩”,只是今天的桩架和往日不同,双脚的间距比寻常马步宽些,膝盖往外撇,像在模仿山民爬山的姿势。
“师傅,这是?”叶羽凑过去问。
“山民的‘猎桩’,结合了咱们的马步。”叶问的目光扫过学生们,“以后要在山里打游击,光练佛山的桩不够,得让脚适应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