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页)
他身上的军装没换,桌上却是摊开的案卷,一卷印着江南古物调查备忘的备案。目光扫过我带来的账本:你翻这些,是想知道,谁动了你家的印
我没回话,只盯着他手边那张调查备忘。
德昌三号店失印那晚,账房小厮说,有一辆黄包车深夜来过,抬走了东西。你查到是他
不是。林抬眼看我,淡淡一笑,是顾砚知。
我怔了一下。
林的指尖敲了敲桌面:那批失物,是顾砚知主动交出去的,换的,是一次药材通道的清账。
押号是他留在手里防人的筹码,却被我找到了。
所以我来找你。
我沉默了一会儿。
你若想用账查人,那是顾家的规矩;可若你想保恒益,得明白,这世上能保住旧物的,不是账,是人。
你。
他说完这句,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折好的物目档案递给我。
这批旧物三日后将由‘华昌号’过海,送往福州再转出境口。你若不想看它们落入私人手里,就别缺席。
我接过那纸,手指却微微发紧。
林华安走到我面前,语气不再疏离:
我查你许久。恒益账目没有问题,你也清清白白。
我来不是设局,是问你——愿不愿意站到这场局的对面。
我垂眸:你怎么知道我愿意
他低头,看我一眼:因为你是卢岁禾。
我一瞬间没能回话。
他接着说:不是卢三掌柜,不是顾家的人。是那个十五岁带着算盘进恒益、为了一口饭拼命敲账的小姑娘。
她会来。
回到恒益第一件事,便是翻旧账。
我直接去了三号铺子的账房,翻出那几本三年前的旧账。
夜灯昏黄,墨迹斑驳,我的手指一页一页翻着,指节发凉。
德昌号、德昌号……我低声念着,终于停在冬月那一页。
一笔不起眼的小额物品调拨,数量标注模糊,记录人未署名,备注只有一行字:
特事,夜送,印存。
我手指轻敲那一行,眼神沉下去。
印存二字,在恒益账里是最特殊的标记,只有顾二爷自己开出的货单,才会盖这两个字。
我起身去旁柜中找出那年恒益对外物流的副本单据,也没有写清批货的去向。
我坐在旧账前,背后一盏昏黄的油灯,把我的影子拉得极长。顾砚知从不肯对我说的事,却留在了这摞账本里。
他拿恒益的文物,换药。
是为了自己吗那又何必大费周章呢
次日清晨,我将那页账誊了出来,收进袖中。
我去后宅时,顾砚知正披着外衫,坐在窗边咳得厉害,唇色泛青。
我站了许久,他才注意到我。
你昨夜不在。他说。
我没应,只把那一页誊账放在他手边。
你既不愿说,我便自己看。
他没看那纸,只望着我,语气依旧温和:你不该碰这些。
我眼里发酸,开口时声音却很淡:可你总叫我三掌柜。
你信我算账,却不让我看你账下藏的事。
顾砚知咳了一声,终于低头看那一页字。
片刻后,他将纸叠起,压在手下。
我没打算瞒你,只是不想你背得太重。
你不是替恒益活命的——你是替自己活命的。
他看着我,眼里似有水光,又似空无一物。
岁禾,我知道你聪明。你知道账里藏得了东西,,可你不知人心更难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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