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灯灭烛阴蛊(第2页)
萧彻将铁尺往柜台一压,正好压住掌柜摸向桌底铃铛的手,那铃铛想必是用来示警的,“要三年陈的,新货燥气重,不适合给姑娘调理身子。”
他眼神随意地瞟了眼里屋的门帘,门帘微微晃动,里面传来女子压抑的啜泣声,那声音细碎而绝望,与兰宫女初遇时的哭声如出一辙。
掌柜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柜台上的锁魂草上,草叶竟微微颤动起来。陆清寒掀开帘子的瞬间,剑光已顺势挑开床底的暗格,暗格的木板发出
“吱呀”
声响。十几个陶罐整齐地堆叠在里面,罐口封着的黄纸上,“医”
字已被血浸透,变成暗褐色。角落缩着个穿粗布裙的少女,她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如纸,后颈的牙印狰狞可怖,已蔓延到耳垂,像一条丑陋的蜈蚣。少女看见玄铁剑,突然尖叫着往床底钻,露出的脚踝上拴着一根细细的银链,链尾挂着半只青铜铃
——
与茶摊暗格找到的那只正好成对,合在一起便是一个完整的铃铛。
“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姐,上个月报了失踪。”
萧彻用铁尺挑开一只陶罐的封口,里面泡着的几根手指骨突然弹起,在罐口处轻轻碰撞,发出
“咔哒”
声响,“看来太医院不仅藏着医经,还在帮药王谷囤积药人。”
少女突然抓住陆清寒的裤脚,力气大得惊人,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指甲缝里的白色粉末遇风飘散,在空中形成一道微弱的白痕,竟是清虚观的凝神香灰,那是用观里特有的凝神草晒干研磨而成,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他们用玄铁令打开了青铜柜……”
她的声音破碎在齿间,断断续续,充记了恐惧,“医经下半卷被取走了……
还要在七夕宫宴用蚀心蛊……
让所有人都变成药人……”
话未说完,少女突然剧烈抽搐起来,身l像条离水的鱼般扭动着。陆清寒急忙渡入一股内力,那内力在她丹田处撞开一团刺骨的寒气
——
显然子母蛊的母虫已被惊动,正在她l内疯狂作祟。萧彻砸碎水缸的瞬间,瓷片飞溅中露出一根隐藏在缸底的青铜管,黑色的雾气从管中源源不断地涌出,遇火化作一只只飞蛾,飞蛾翅膀上的狼头纹与宗主面具上的图案如出一辙,在火光中闪着诡异的光。
“看来得提前动手了。”
萧彻将铁尺在掌心转得飞快,铜环碰撞声急促而密集,“等七夕宫宴,洛阳城怕是要变成第二个祭坛,到时侯就回天乏术了。”
陆清寒摩挲着玄铁令上的纹路,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锈蚀处突然
“咔哒”
一声弹出一根细小的银针。针尖泛着幽蓝光芒,与记忆中太医院青铜柜的锁孔正好相合。“酉时三刻换班,是唯一的机会。”
他想起师父教的机关术,那些复杂的口诀此刻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青铜柜在天字库第三排货架后,锁孔按北斗七星排列,需要用这银针依次刺入才能打开。”
萧彻展开从掌柜暗格搜出的布防图,图上用朱砂详细标注了太医院的守卫换班时间,在换班时间旁,画着个小小的太极图
——
与乱葬岗锁魂草的生长轨迹完全吻合,显然是内行人所画。“有人替咱们踩好点了。”
他用铁尺点了点图上的假山,“这下面有密道通药库,是当年修建太医院时留下的应急通道,只有老资格的药工才知道。”
远处,一个穿蟒袍的太监正缓缓往太医院走来,他步伐沉稳,腰间玉佩的狼头纹在阳光下闪着冷光,那纹路与宗主的面具、飞蛾翅膀上的图案一脉相承。兰宫女突然抓紧萧彻的衣袖,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颤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当年给兰昭仪送药的就是他!我亲眼看见的,他袖口沾着和这药铺里一样的锁魂草粉末!”
萧彻将一个油纸包塞进陆清寒手里,里面的芝麻饼还带着余温,芝麻的香气混着药铺的苦涩漫开来,与乱葬岗那个清晨的味道重叠,勾起了些许温暖的回忆。“先垫垫肚子。”
他的虎口又添了道新伤,是刚才砸水缸时被瓷片划的,血珠正慢慢渗出,“酉时行动,你负责打开青铜柜取医经,我来清场,别让守卫坏了事儿。”
陆清寒接过饼时,剑穗上的玉佩突然微微发烫,像是有生命般。他低头一看,是萧彻不知何时把那半块玉佩系了上来,与锦衣卫腰牌缠在一起,碰撞时发出的清越声响如钟鸣般在耳边回荡。“小心。”
他轻声说,这是第一次主动叮嘱对方,说完耳根微微发热。
萧彻愣了愣,随即爽朗地笑起来,铁尺在掌心转得更欢了,铜环碰撞声轻快而急促:“放心,等拿到医经,我请你喝梨花白,那可是御赐的好酒,一般人喝不到。”
夕阳将洛阳城染成一片金红,天边的云霞绚烂如燃烧的火焰。太医院的炊烟正袅袅升起,与晚霞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奇异的画面。陆清寒站在假山后,看着萧彻混在送药的队伍里走进太医院侧门,铁尺巧妙地藏在药箱夹层,尺尾的铜环在暮色里偶尔闪过一丝微光。他握紧手中的玄铁令,剑穗上的玉与腰牌不断碰撞着,发出规律的声响,像是在渐沉的暮色里默默倒计时。
酉时三刻的梆子声准时响起,穿透朦胧的雾霭在街巷间回荡。陆清寒撬开密道入口的刹那,手中的玄铁剑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龙吟,剑身上的符文隐隐发亮。通道两侧的油灯芯缠着丝丝缕缕的头发,在风中卷出诡异的弧度,与药王镇的镇魂符如出一辙,散发着阴森的气息。远处传来铁尺破空的锐响,夹杂着隐约的闷哼声,他知道萧彻已经动手了。陆清寒提剑疾行,脚步轻快而稳健,剑穗上的玉与腰牌碰撞的清响在狭长的通道里回荡,像是在对前方的人说: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