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页)
小心——!
小陈惊恐的嘶喊被硬生生掐断。
砰!!!
一声沉重到令人心脏骤停的闷响,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碎裂声,通过耳机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也同时炸响在监控画面里!备用电源模块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张强的左肩和脖颈连接处!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倒下去,连带着被他死死扼住的小陈,两人像破麻袋一样重重摔在布满线缆的金属网格地板上。
张强的身体诡异地扭曲着,脖子以一个绝对不可能的角度歪向一边,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极致的惊愕和难以置信,直勾勾地盯着上方惨白的灯光,瞳孔已经彻底涣散。鲜血从他口鼻和变形的脖颈处汩汩涌出,迅速在身下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蔓延开,形成一滩不断扩大的、粘稠的暗红。小陈被他压在身下,只露出一条手臂,手指还死死攥着那个银色的U盘,微微抽搐着。
整个机房瞬间只剩下备用电源模块内部零件受损后发出的、时断时续的滋滋电流声,还有通风系统单调的嗡鸣。血腥味仿佛透过屏幕和耳机弥漫开来。
我静静地看着监控画面里那两具叠在一起的、迅速失去温度的躯体,看着那刺目的、不断扩散的暗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丝毫改变。只有镜片后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极冷的微光,像冰层下暗流的涌动。片刻后,我切断了监控画面,清除了所有访问记录。屏幕重新回到那行行滚动的复杂代码。
冰冷的合成电子音,在第二天清晨准时响起,毫无波澜地宣判:违规行为确认。抹除执行:张强,陈宇。
办公区里剩下的四人,如同被瞬间冻结。孙大姐瘫软在椅子上,双手死死捂住嘴,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肩膀剧烈地颤抖着。钱会计脸色惨白如纸,手指神经质地抠着桌角,指甲几乎要折断。赵工坐在那里,像一尊石雕,只有镜片后紧缩的瞳孔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李婷背对着我们,面朝巨大的落地窗,肩膀绷得紧紧的,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映在她挺直的背影上,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绝望。
整个空间只剩下孙大姐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那摊曾经属于王总监的暗红污渍,此刻仿佛又扩大了一圈,无声地嘲笑着所有挣扎。
时间,在这座玻璃坟墓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等待,等待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下一次落下。每一次强制汇报,都变得更加敷衍、更加死寂。每个人都像被抽走了灵魂,眼神空洞,动作迟缓,极力将自己缩进阴影里。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李婷的变化最为明显。她曾经精心打理的栗色长发失去了光泽,随意地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苍白的颊边。眼底布满红血丝,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她越来越沉默,除了必要的、含糊不清的汇报,几乎不再开口。但她的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在赵工、钱会计、孙大姐,还有我身上来回逡巡,充满了怀疑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她开始有意无意地靠近其他人的工位,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防备什么。她甚至偷偷翻动过钱会计桌面散落的票据,检查过孙大姐整理的后勤储物柜。
猜忌和恐惧,像无形的瘟疫,在仅存的四人中无声蔓延。每一次眼神交汇都迅速躲开,每一次不经意的肢体靠近都引来触电般的回避。每个人都成了孤岛,在名为绝望的黑色海洋中漂浮。
终于,那个时刻还是来了。冰冷的电子音如同丧钟:最终轮次激活。生存协议目标:唯一。倒计时:2小时。执行地点:核心机房。
核心机房。那个吞噬了张强和小陈的地方。冰冷的词句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每个人的脊椎。
李婷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赵工,里面燃烧着孤狼般的凶狠和决绝。是你!
她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赵志刚!只有你能绕过门禁!只有你懂那些该死的机器!张强和小陈…是你干的!你想把我们一个个除掉!独吞活路!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抄起桌上一个沉甸甸的黄铜镇纸,不管不顾地朝赵工砸去!
赵工脸色剧变,一直以来的冷静面具终于碎裂,露出底下的惊愕和愤怒。他狼狈地侧身躲开,沉重的镇纸哐当一声砸在他身后的文件柜上,玻璃门应声碎裂!李婷!你疯了!
他怒吼,眼镜歪斜着挂在鼻梁上。
还有你!钱惠!
李婷一击不中,赤红的眼睛又猛地转向瑟瑟发抖的钱会计,天天抱着你的破账本!谁知道你在算什么!是不是在算我们什么时候死!
钱会计吓得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躲到孙大姐的椅子后面。
孙姐!拦住她!
赵工一边狼狈地躲避着李婷状若疯虎的扑打,一边急吼。
孙大姐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只会哭喊: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们…
整个办公区瞬间变成了混乱的斗兽场。桌椅被撞翻,文件漫天飞舞,李婷歇斯底里的尖叫、赵工的怒吼、钱会计和孙大姐的哭喊交织在一起,刺耳欲聋。在这片混乱中,我依旧蜷缩在自己的角落里,身体微微发抖,像一片被狂风吹打的落叶,显得那么无助,那么不起眼。
就在李婷再次举起一把椅子要砸向赵工时,刺耳的警报声尖啸着响起!机房方向厚重的防火隔离门,开始缓缓降下!
门要关了!
赵工脸色煞白,嘶声喊道。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疯狂。李婷的动作僵住了,她看了一眼正在下降的隔离门,又看了一眼状若疯魔的赵工和地上哭喊的两人,最后,那赤红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我身上。
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刻骨的恨意,有冰冷的审视,有深深的绝望,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仿佛在无声地质问: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活到最后的废物是你
下一秒,她做出了决定。她猛地丢开椅子,不再看任何人,像一道离弦的箭,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即将闭合的隔离门缝隙冲了过去!瘦削的身影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李婷!
赵工惊怒交加地吼了一声,犹豫了不到半秒,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推开挡路的钱会计,也拼了命地追向那道正在变窄的生命缝隙!
沉重的防火隔离门带着死亡的气息,轰然落下,将办公区和机房彻底隔绝。也将钱会计绝望的哭喊、孙大姐的哀求和外面那个虚假的世界,统统关在了门外。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巨大的空间被成排成列、直抵天花板的黑色机柜填满,如同钢铁丛林。无数细密的指示灯在机柜上无声地明灭,红的、绿的、黄的,汇成一片冰冷而诡异的星海。服务器风扇低沉密集的嗡鸣声是这里永恒的背景音,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空气里弥漫着臭氧、金属和…一丝若有若无、早已干涸的铁锈味。惨白的高亮度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照亮了金属网格地板,也照亮了地板边缘那几块深褐色、早已无法完全擦拭干净的陈旧污渍——那是张强和小陈留下的最后印记。
李婷背靠着一个冰冷的机柜,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汗湿的头发黏在额角,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匕首,死死盯着几米开外的赵工。她手里紧紧攥着刚才冲进来时顺手从工具架上抄起的一把沉重的合金扳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赵工也好不到哪去。他背对着另一个机柜,眼镜在刚才的混乱中彻底歪了,一边镜片碎裂,狼狈地挂在脸上。他手里也抓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手臂粗细的绝缘棒,尖端带着被暴力拆卸的痕迹。他同样喘着粗气,但眼神里除了惊魂未定,更多的是技术人员的冰冷计算,快速扫视着周围的机柜和管线布局,寻找着可能的武器或退路。
赵志刚!
李婷的声音嘶哑破裂,在巨大的嗡鸣声中显得有些失真,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把戏!这里就我们两个了!规则很清楚,只能活一个!
她举起沉重的扳手,尖端直指赵工,张强和小陈…是你做的局,对吧利用机房故障够狠啊!下一个目标是我
赵工喘着气,用没破的那只镜片后的眼睛冷冷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贼喊捉贼李婷!煽动大家躺平装死的是你!整天疑神疑鬼翻别人东西的是你!刚才在外面像疯狗一样乱咬的还是你!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就疯了,想把我们一个个弄死王总监倒下的那次,离你最近!谁知道是不是你搞了什么鬼!
他颠了颠手里的绝缘棒,想动手来啊!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他眼中也浮现出困兽般的凶光。
两人之间的空气紧绷到了极致,杀意如同实质的电流在噼啪作响。沉重的扳手和绝缘棒都微微抬起,指向对方。惨白的灯光下,两张因恐惧和杀意而扭曲的脸,像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死寂时刻——
咳…咳咳…